四天前,苏北高邮府郊外。
数百个民夫光着膀子,在军镇的城墙上搬运着砖石和浆土。
为了防止元鞑南下,张士诚从去年就开始在苏北的平原上修建这样的小军镇,一般由千夫长或者百夫长统领,平日里军民一体,守望相助。
“张大人有令,北境防御要加强,援兵兄弟过几天应该就会过来!”负责监管修建的百夫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咧嘴对着民夫笑道,“好好搬完这一车,俺请你们吃一顿好的!”
“多谢工头大人!”
自从张士诚光复苏北,苛捐杂税不知少了多少,人种的阶级分化也被废除,当地的百姓自当想着为其效命。
此地位于高邮城西北四十里处,有两个百夫长和五百民兵镇守,垛楼箭口一应俱全,在数十个镇子中属于中型军镇。
镇边的城墙已经修好了大半,民夫们三五成群围在阴凉处闲扯。
“胡哥,你说待会儿有啥子好吃的东西啊?俺干了半天的活儿,肚子都有点饿了。”
“工头大人不是刚发了馒头嘛。”胡大笑着说道,“瞧你那衰样,肚子都饿得叫起来了。”
“啊?俺肚子没叫啊,胡哥你是不是听错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阵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所以民夫同时愣住了。
乌黑的云朵从远处飘来,挡住了太阳,民夫们都屏住了呼吸,空气顿时变得沉闷和凝重起来。
那是套上铁蹄之后才能发出的马蹄声。
那个站在城墙上和几个小兵讲笑话的百夫长愣了一瞬,将目光转向镇外。
“军队!蒙古人的军队!”
“杀——!”一个蒙古万户从地平线上出现喉咙中发出了野兽的嘶吼,挥舞着锋利的弯刀策马冲锋。
居然是万户,那他的后面……
百夫长来不及细想,撒腿跑向了城楼上的大钟。
“把那只汉狗射下来!”蒙古万户毫不犹豫地朝着后面说道。
箭矢和钟槌同时移动,江浙义军的百夫长被一支力道极大的箭矢钉在了城墙上。
“咚——!”
百夫长以他的生命为代价,敲响了响彻全镇的警钟。
“敌袭!”全镇的义军军士顿时移动起来,各自寻找岗位准备战斗。
很快,后头的一万蒙古轻骑出现在了军镇的外围。
一杆九阳旗嚣张的挥舞着,代表了这支蒙古军队的身份——脱脱亲军!一支完全由蒙古轻重骑兵组成的可怕军队。
若是将其与南方的元军相比,要难缠数倍。
并不是因为蒙古人本身有多勇猛,而是张士诚民族平等,爱护百姓的原则已经深深的触碰到了蒙古人和元帝国的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
特权阶级的利益一旦被触碰,眼中便只剩下了生死对决。
对于他们来说,字典中没有投降这两个字。
“一队弓弩阻击,二队摧毁云梯,三队掩护百姓撤退,向吕大人报告!”另一个百夫长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五百多个民兵命令道,“其余人马,准备肉搏!”
对于凶神恶煞的蒙古骑兵来说,尚未建成的军镇城墙更像是一个小土坡,他们连工事和云梯都不搭建,直接策马冲了上去。
未经太多训练的民兵对上了如同野兽一般的蒙古铁骑,一百多苏北儿郎几乎是在瞬间被绞成了肉泥,但第一批蒙古人的速度也被大大减缓。
“哈哈哈!”那蒙古万户用弯刀刺着两个头颅,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放滚木!”看着嗷嗷乱叫的野兽,百夫长攥紧了拳头。
原先准备被用作建筑的木材一齐被抛了下去,蒙古骑兵猝不及防,数百人从土坡滚落,惨叫连连。
但很快便有更多了蒙古骑兵涌了上来,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点一点地侵蚀了这座城镇。
“胡大哥,俺…俺们逃吧……没打头了……”那个小青年畏惧地拉着胡大的手臂,起了逃命的心思。
“不成!”胡大甩开了小青年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蒙古骑兵,“你他娘的忘了俺们爹娘是怎么死了的吗?跑跑跑,老子不跑了!”
“冲啊!”胡大拎起了一把铲子,以自杀式的攻击冲进了蒙古人的骑兵阵中。
这是一场一比二十的战斗,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但螳臂当车,虽不自量力,但亦有其勇!
以命搏杀换来的小半个时辰,足矣将百姓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百姓安全了,消息也传出去了。老子他娘的值了!”
最后的几十个浑身是伤的义军凑在了城中的小土坡上,有的断手断脚,有的满身是血,但都紧紧地握着残破的兵器。
万余元军将这几十人包围,那万户抹着刀上的鲜血笑着说道,“虽然你们这些汉狗不自量力,但毕竟勇气可嘉,若是给俺提供苏北情报,或许还能饶过几条狗命。”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万户一怒,抬起了弯刀。
百夫长抬起断指的手臂,“俺笑你不配!”
“不过区区一路蛮夷,也配?!”
“华夏傲立中原几千年,眼看多少异族走马观花,飞灰湮灭,可曾见我汉邦儿郎灭种?!可曾见我中华断魂?!”
“大胆!”万户被揭了短处,不由得震怒,“冥顽不灵,冥顽不灵!活捉此人,凌迟处死!”
“杀!”
“兄弟们,来生咱们还投到张大人的帐下,为中华效力!”
百夫长笑着看向身后视死如归的几十个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