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和乘务员当晚就带到了长风,把住下来的事情做完,天已经亮了。随后,公安对两人分别做笔录,详详细细地问了两天,第三天才让他们离开。其中乘务员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那就赵怀德在车上睡着了。这个情况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赵怀德说他在车上没有睡觉,脑子一直都很清醒。而事实是赵怀德确实睡着了,因为乘务员说得十分详细,有板有眼,他说:“那老人家还没到龙泉就睡了,那时候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干部,干部还帮着那老人家拿着画像,所以一直没有出问题,一直没有掉下来。那干部是在黄家坳下的车,他下车后,他的位置一直空着。我想安排别人坐过来,问有没有谁愿意过来照顾一下那位老人家,结果没人过来。他手上的画像几次都要掉下来,我就喊他,他醒来了,但很快又睡了,几次都是这样。快到长风的时候,路不平,车子跳了一下大的,画像落到那老人家头上,打了一个筋斗,掉到了走廊里。我想去捡,车子还在跳,没法弯腰。车那样跳,我还以为那老人家会醒,他没有醒,我只好让司机把车停下来,帮他把画像捡起来放好。”
乘务员的证词不但得到了司机的印证,乘务员还要公安同志去找那个干部。分区派人去了好几个地方,没有找到乘务员说的那个干部,不过这不影响对案件的定性,那就是:就在赵怀德靠着窗户在班车上睡觉的时候,画像从他的手臂中掉落到了车厢的走道里。由于走道里很多地方都有机油,再加上车子在不断颠簸,机油就沾到了画像上面。
细心的人发现有个细节很难解释:画像正面应该是朝里面折叠的,机油怎么就那么好,不偏不倚地溅到了画像正面,而不是画像背面呢?不过这无关紧要,长风公安分局没有在这繁文缛节上纠缠,甚至于不想在这个案件上纠缠。他们向县公安局的领导作了汇报后,就把案子转到了清水坪派出所,指示派出所根据当地斗争实际需要,在区管委会的领导下,完成本案的最终定性。
这一做法不能说成是推诿责任,长风这一级的公安毕竟与清水坪的行政有距离、不配套。纯技术性的工作还好办,这种与刑侦技术关系不大,主要与当地革命斗争形势相关联的事情确实应当以当地为主,有需要分局配合、协助的,分局竭尽全力支持就是:这是分局的说辞,也是县局的批示。
案件的转移意味着,案件又回到了清水坪区管委会。黄所长接到分局转来的材料和押回来的赵怀德,立马来找杨副主任,杨副主任不敢延误,立即来找郝主任。郝主任用手梳了几下刚抓散的头发,说道:“这个案子还不能这样结案,已经作为反革命案件上报到了县政府,县政府也报告了专区;如果这样轻描淡写结案,县里的领导一定会认为我们办事没有原则性,姑息养奸。”
黄所长问道:“那怎么办?”郝主任说道:“这样,杨副主任带队,黄所长参加,明天去杜李。我相信到了第一线,我们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了。一个原则不能变,那就是一定要深挖,无论牵涉到谁都不要手软。”
这么些人吃住在杜李,最发愁的是唐三赖,因为唐三赖手上没钱,这么多人的吃食,他供应不上。案发的第二天晚上,张大胡子就去找他了。张大胡子告诉他这一次的供给全用完了,明天没吃的了。唐三赖想说:“没吃的不要紧,饿着呗!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可唐三赖现在是唐瑞昌,唐瑞昌不能说这样的话。他问,还剩下些什么,明天早上能不能对付过去。张大胡子算了算说道:“那也只能这么办了,明天中午你无论如何要搞到米和肉。”
唐三赖能找谁去搞米和肉?没人。没人也不是没办法,有办法,那就是:讨。找谁讨?金家台,就是因为金家台派人没派对,才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不找金家台,找谁!
想到这,唐三赖关好门叫上张顺生往金家台而去。张顺生说道:“乡长!他们有几个人提出睡地铺有蚂蚁在身上爬。”唐三赖说道:“随他们怎么说!我又不是不晓得,哪里来的蚂蚁。”“你的房间没有?”“没有”“幸亏周干部她们没搬进来,不然……”“现在主要是没吃的。”唐三赖打断张顺生的话说道。
张顺生说话被打断有些不高兴,过了好久才问道:“我们去金家台是去要东西的呀!”“不能去!”“能去。你说去找谁?”“金算盘,怎么样?”“这事和胡亮的贫协有关,应该去找胡亮。”“你想找贫协的麻烦?你想死了呀!”“不找贫协,找胡亮。”“胡亮能找?刚死了亲娘。”“找他的东家。”“李昭福?周梅在那里吃,我们已经占了人家不少便宜了。你没要过饭,你不懂。”“那也没理由找金算盘呀!”“赵怀德种郭玉明的田。”“以前不种,是这两年才种上的。”“我清楚,我比你清楚些。就去找他!”
两人来到牛头岘,听见有锣声,不知什么事,就先去了那里。这是唐三赖多年积累的经验,要过饭的人都知道:挨家挨户地讨米要饭是平常做的事情,如果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