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吃惊地指着墙上的相框中的几张照片,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王嘉城的时候,只见他眼中莹莹都是泪光。
“这……这是……?”
“我前妻。”
几张老旧的照片上,都有一位漂亮女人的形象,看起来年纪跟安晴差不多,但从衣着和发型判断,应该是在世纪初拍摄的。而最让安晴惊奇的是,照片上那个女人的相貌竟然与她一模一样。
到现在,她才赫然明白,当初她陪陆小曼在梧桐街77号看房时候遇到王嘉城,他看自己的眼神显得非常奇怪,而为什么这次他要趁着陆小曼不在国内而单独带自己来这里……
“安晴,我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吃了一惊。我甚至认为我前妻并没有死,而是更名换姓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王嘉城的声音中带着酸楚。
安晴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很同情王嘉城,但被自己闺蜜的老公把自己当成了已经亡故的前妻,这种混乱的人设总让她觉得有些怪怪的。她只得把自己的感受放在一边,尽量用专业的眼光审视眼前这个男人的情绪——他对自己前妻的死有一定的责任,这种负罪感让他在遇到与之相貌相似的自己以后逐渐累积,并最终得到了爆发。
在刚才来这里的路上,王嘉城就像个寻求心理治疗的人一样,跟她说了一些往事。
当年,王嘉城在运输界闯出点名堂之后,就开始有些飘飘然,最麻烦的是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一开始还只是三千五千的小玩一下,但随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就上了瘾。赌博这东西一旦沾上,就像被下了蛊着了魔一样,如果赢了点钱,因为来得容易,就会大肆挥霍享乐一番,然后再想着继续投下赌本,赢更多的钱。如果输了,更了不得,轻则会怨天尤人,整天神神道道地一心琢磨怎么翻本,重则在泥潭中越陷越深,甚至拿家人和孩子出气。
王嘉城的前妻名叫林芳,死命劝阻自己的丈夫不要赌博,也多亏了她死命藏起了一些车辆的行驶本,这才保得王嘉城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而把整个车队都输掉。但是,王嘉城年轻时候脾气暴躁,性格粗鲁,一看妻子对自己“发财致富”的道路百般阻挠,就对她拳脚相加。那时候王葱还小,整天看着父亲殴打母亲,只能无助地大哭。
当时的左邻右舍都看不下去,纷纷前来解劝,甚至有几次报了警。但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初,仍有不少陋习,在男人打老婆这件事上的容忍度也是出奇的高。村委会、民警多次协调,甚至把王嘉城弄去派出所谈话,也都是好一阵子,然后再犯。日子一长,村里有些闲汉光棍就开始动了歪心思,有时候王嘉城出门,就有人乘着半夜黑灯瞎火的摸门,甚至攀着墙头和门缝偷看。
他们都知道,林芳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女人,哪个不馋?王嘉城把这么个天仙般的女人娶回家里,不好好守着,还整天打她,这让那些猫三狗四的流球蛋子哪个心里不痒痒?
但是,林芳可是个倔强女人,对于那些想打她坏主意的男人可是从不留一点可乘之机。经常有流球蛋子吃了她的顶门杠和洗脚水。
时间一长,这些坏家伙就开始在背后造谣,甚至想着法子给王嘉城吹邪风。
正被赌博输赢搞得五迷三道的王嘉城哪里顾得上分辩是非,反而错认这些人是“好兄弟”,往往喝点酒回家就对妻子一顿拳脚相加,非要逼问她说出“谁是奸夫”来。
又羞又气的林芳一忍再忍,几次想寻死了事,但又舍不得抛下还没长大的儿子王葱,想要离婚,在那个仍然风气保守而愚昧的乡村中想走这一步又实在太难为她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妇女了。
偏偏就在这时,王嘉城上了那个蒙古国矿主的大当,他不听妻子的劝阻,花了所有积蓄买了个没有用的“废矿”,等真相大白后,他再去找人家,却哪里还能找到?
王嘉城几乎要疯了,在挣扎了一阵子后终于自暴自弃,除了酗酒、赌博之外,还开始嫖娼、夜不归宿,林芳辛苦攒的一点私房钱也被他搜了出来,挥霍个精光。村里那些混蛋见他要倒了,就联合起来设了局,诱使王嘉城入彀,最后引着他主动写下了“拿老婆当筹码”的字据。这张废纸虽然明显不受法律保护,但在那个闭塞而愚昧的山村却有着非凡的“效力”。
王嘉城当然要再次输个一干二净,被人用闸刀逼着在字据上按了手印。
他哪里想到,他这是亲自在妻子的“催命符”上按下了手印,当天下午,他喝的烂醉,倒在一处山窝窝里睡死过去。等他被邻居找到的时候,才得知妻子林芳已经悬梁自尽,只剩下儿子王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林芳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房梁上放了下来,在桌子上她留了九个歪歪扭扭的字“不想活了,照顾好孩子”——这个女人在临死前也骂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更不会用什么了不起的高级词汇,只是这歪歪扭扭的不到十个字,却包含着无尽的委屈和愤怒,满是对王嘉城的嘲讽和埋怨,还有对儿子的无限留恋和歉意……
当时,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嘉城已泪如雨下,不断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安晴慌忙劝慰他,但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
她在南方一个新一线城市长大,父母在世的时候都是知识分子,家教很好,嫁给白丁之后,虽然近几年日子过得清苦了些,但白丁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