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山庄的朦胧小墅,算是一个比较冷僻的去处,紧捱着东洛湖的东南岸边。利用湖岸的曲折地势,堆起了一座土山,土山上有一座小阁楼。以供登高眺望之用。因为这里已经是明月山庄的最东南尽头,已经十分靠近山区了,每逢秋冬之时,北风寒烈,兼之近湖处卑湿,所以,才堆起这土山,起一些阻拦寒风的作用。小山之后,七、八间房舍,围成一个小院落,便是朦胧小墅了。平时,这里的男女仆人们五、六个,各司其职,把伍静萱伺候得倒也十分周道、舒服,可是,再要找到像刘妈妈、小红那样,亲如家人一般的感觉,那就是万万不能了。
伍静萱来此闲居,就是要游逛玩乐,排解忧愁的。在朦胧小墅居住期间,每天就是一大早就起来,在明月山庄里随意游赏。明月山庄里地方很大,景点很多,若是尽心游玩,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一定玩得过来呢。朦胧小野周围的景点逛完之后,再要向远处去玩,那就是一天之内,不能往返的了。于是,伍静萱就雇了一匹小黑马,才三岁多,骑着这小黑马,东西乱跑,也不要仆人跟着,十分的自得其乐。
就这样游逛了一个多月,差不多能够去到的地方都去到了,明月山庄里也有许多的工作人员都是伍静萱十分熟悉的,白天见到,难免拉着手说说话,有的相处的不错的,还邀请伍家妹子来家里做客。大家都知道最近伍静萱的事情,谁也不愿意触她的楣头,却又都想向她表示关心,说起话来,未免就有些吞吞吐吐,拖泥带水的了。每逢此时,伍静萱也觉得十分难受。渐渐的,就不想要碰到熟人了。
伍静萱知道,往往深山林密之处,奇景幽胜,最堪玩赏。她也有些厌倦了明月山庄里的热闹繁华了。就想去东南野山里走一走。有了这个心思以后,与朦胧小院里的工作人员们闲聊了几句,众人们都不很赞成,出言阻拦。大家都说,那深山里,居住的都是山民,平日里主要以打猎为生,民俗剽悍得紧。现在呢,因为都编为了军户,有了王法的管束,驯化了许多。不过,像伍小姐这样的年轻女孩子,独自一个怎好乱走?万一遇到了歹人,行起凶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怎么办?再者而言,深山里,猛兽毒蛇很多,遇到了猛虎豺狼,那又可如何是好呢?
伍静萱笑道:“不怕,诸位不知,我小的时候,家里也是山民,跟着同村的叔叔伯伯们出去打猎,也是常有的事。”
众人又道:“人心险恶,更胜过了虎狼,姑娘既然会打猎,不怕虎狼。可是,若是遇到了歹人,姑娘又是这般如花朵一般的人物,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糟糕!”
伍静萱又笑道:“不怕,诸位都是平原上的汉人,不知咱们山民之间打交道的方法,所谓‘盗亦有道’,晓得如何与他们打交道,引为同类,便真个是山匪剧盗,对面相见,也是如同好兄弟一般。更何况,诸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里的山民都是军户,有王法管束着,那就更不必担心啦!”
这位伍姑娘是这里客人,众仆人们恭敬服侍着她,乃是自己的本份。出于好心劝阻她几句,她既然不听,也就罢了,没有硬拦着惹客人生气的道理呀。话不投机,众人们打几个哈哈,便都散了。
晚上,伍静萱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被自己白天时偶尔想到的那个念头深深的吸引着。
自从出了小韩那件事以后,伍静萱的心里就一直十分的难受,也没个亲人诉说,对于将来的前途,也看不到什么希望。就算回到远明港以后,一切都顺利,仍然过着现在的这种生活,那就很好吗?伍静萱自己心里想着,也许,很久很久以前,自从被莺莺大姐带来这里之后,自己就一直很不快活了。因为每天总有很多事情要做,忙碌起来,便忘记了那些忧愁的事了。但是,这些负面的情绪只是被压仰着,从来没有舒解过。小韩的事情闹出来以后,便好像是拦住洪水的大坝突然垮塌,积储了多年的忧愁苦恼都奔涌出来,这可教人如何招架得住呢?
所以,伍静萱央求莺莺大姐,要来明月山庄居住,也是希望能够寄情于山水,或许可以忘记忧愁。
可是,在明月山庄里游玩了这些日子以后,她却发现,这个方法并不管用,湖光山色,鸟语花香,也许可以让一个快乐的人变得更快乐。但却无法让一个忧愁的人忘记忧愁。
可是白天里,偶尔的一个闪念——要去深山野林里探险——却教伍静萱激动不已,兴奋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那些仆人们说的深山里的诸般危险都是真实的。而自己反驳他们的理由,却有些牵强。自己独身一人去探险,真的是有可能死在野外的,而且,可能还会死得很悲惨。可是,这种危险的刺激,却挟带着一种芳冽甜美的滋味。也许,只有这种惊险的刺激,才是治疗自己悲哀心情的灵丹妙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