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镇子以后,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伍静萱投宿客栈,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起来,因为心里感念着杨五爷的好意,所以,特意在离开镇子之前,又去了一趟杨五爷的铺子,想要去看看他。看守铺子的小伙计们还记得伍静萱,亲亲热热地招呼她,嘘寒问暖的,聊了很久。可是,杨五爷却不在铺子里,去多敏川的马场帮着三爷看马去了。伍姑娘可否在镇子上盘桓两三日呢?想来五爷也该回来了。
伍静萱说自己不能在此久留,一会儿就得走了。既然见不到五爷了,也就罢了,这次来,是特意向五爷道谢的,就请几位小哥转达一下吧。一面说着,一面递过去一个小包裹,说是在山野里采摘的一些山果药材,五爷原是不在意这些小东西的,聊表一下自己的心意,万望勿却才好。
柜台后的小伙计们彼此一笑,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心肠不错,可是,对这一小包裹的礼物未免有些瞧不上。咱们本来都是山里人,你这小姑娘却送咱们山里的特产做礼物,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教人嘲笑么。
虽然如此,这些生意人却丝毫不露出一丁点儿的真实想法,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连声道谢。
内有一个年长为首的,拿过这个包裹,便顺手要塞进柜台下,却嗅到包裹里有一股淡淡的药材清香冲入鼻孔。初闻之下,也并不在意。可是,这股子淡淡的香气持续不散,弥漫荡漾。初闻之下,是十分熟悉的草药气味。可是,稍一寻思,却竟然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味药材。年纪稍长一些的山民们,都是辨识草药的行家,竟然也有嗅不出的草药,细一寻思,实觉耸然。
这个年长的伙计,急忙提起这个包裹,仔细观看,包裹捆扎得十分结实。把包裹提到鼻子底下,细细嗅着,稍一转动包裹,这股气味便隐隐又有变化。恰似一只波斯猫捧着一个绣球,翻滚玩耍不已。
旁边的伙伴们大感惊讶,纷纷问道:“张大哥,你在做什么?这包裹有什么古怪吗?”
这位张大哥一边翻转包裹,凭着气味分辨药材的种类,喃喃地念出声来,至少有七、八味极珍贵、极难采摘的草药。也许还会更多。
众伙计们面面相觑,莫测高深。难不成,这包裹里便有张大哥刚才念出的那许多珍贵草药吗?不太可能吧!其中每一味药材都生长在高山巅峰之上,或者是林莽深蒿丛里,有毒蛇蝎虫守护。即使是山民,也只有世代以此为生者,才能采摘到其中的一味两味而已。一个包裹之中,怎么可能同时包裹下这许多珍稀之物呢?
张大哥的双手有些哆索,郑重地放下包裹,奔出门去。
伍静萱扳鞍认镫,正要上马。
张大哥站在店门口,大声叫道:“伍姑娘,这些草药,你都是怎么搞到的呀。如此厚礼……哎呀……哎呀……敝东家……等到杨五爷回来,我说是伍姑娘相送的,杨五爷肯定不信呀。”
伍静萱笑道:“店里那么多伙计做证,怎么不信?即使杨五爷不信,你们就说是你们自己采摘来,孝敬东家的,不提我也罢。”
“哎呀,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啦!伍姑娘,我觉得很好奇,你是怎么搞到这些药材的?”
伍静萱乘坐在雕鞍上,哪肯对他讲实话,仍然是笑嘻嘻地说道:
“我行过山径溪涧,见有奇花异草,形状可爱者,随手采摘下来,原意是留着自己赏玩的。既然来访杨五爷,岂可空手?我身边的东西,都是在杨五爷的铺子里置办的,哪里还有当作还礼的道理呢?想来想去,这些花草虽然不值得什么,因为是我爱惜的,所以才敢送给杨五爷,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谊重’,杨五爷宽仁之人,当不怪我孟浪唐突。”
张大哥是一个木讷严谨、根本没有想像力的中年人,听了这一翻奇言怪语,惊讶得瞪大了双眼,满面都是不可思议之状,喃喃说道:“你以为我是傻瓜吗?这些昏话却是骗不过我的。”
伍静萱哈哈大笑,笼缰挥鞭,驱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