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洞吸入的感觉就如同从什么动物的口腔进入食道,经过快速的下坠后,程田野终于掉落在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地面上。
虽然程田野一直保持着清醒的,但是陌生的环境还是让这个少年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站在原地几分钟后才稍有缓和。
程田野感觉意识不太清醒的另一个原因很有可能是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环境偏暗,只有少数的绿色火球提供着微弱的亮光,能见度不足两米,就连脚下到底踩着的是柔软的沙土还是坚硬的石头都无法分辨出来,更别提发着绿光的火球距离地面的位置完全不是同一个高度,让程田野产生了一种视觉上的错觉。
即便是在陌生的环境中,程田野依旧保持着很理智的思考,这是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最开始出现的双手不一定真的具有多大的攻击性,出现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将自己勾引到这个地方,可能连昨天的噩梦也是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换句话说,这个黑洞有着自我意识或者由其他拥有智慧的生物所操控,并不是之前想象的那样,不是因为小鸩做噩梦才会出现黑洞,而是黑洞出现的时机恰好和小鸩做噩梦的时间重合了,才会给人一种因为“因为小鸩做噩梦”,所以“噩梦干涉现实世界”这种错误的判断。要是黑洞真的是被人操控或者有自我意识,事情远远要比程田野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第二件事情,自己怎么出去。
虽然第一件事情程田野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第二件事情的重要程度要远远比第一件事情的重要程度大得多。要是这个空间会因为小鸩的梦境变化而变得危险起来,或者会因为小鸩突然睡醒而消失,自己就会同这个消失的世界一并消失在虚无之中,这几乎是最糟糕的情况。假如不会发生这种情况,那回到现实世界的出口又是哪里?又应该用什么方式回去?这些问题不得不去思考。
程田野努力地去思考,但是这个空间的浑浊空气似乎会让人的思维方式变得混乱,而且还具有一定程度的麻痹效果,从而进一步限制思考。思考一个新的问题,随之而来的就是另外的几个新问题,想解决新出来的问题,又会出现无法解决的全新问题。程田野的思维陷入了死循环,越来越多的问题充斥着大脑,让程田野头疼欲裂。
于是,程田野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地吐出,将所有的问题全部抛在脑后,完全依靠自己的直觉判断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不再依靠已经变得越来越臃肿的大脑思考。
身体从轻微冻伤的状态恢复到正常状态,程田野张开双手,确认着手指的灵活程度。刚才的寒冷并没有对身体造成实际伤害,可能只是大脑觉得手指冻伤,从而给身体一种错觉。现在大脑几乎陷入了无法工作的状态,身体上的错觉也随之解除。
甚至因为大脑对于现在状况陷入了混乱状态,身体对于痛觉和伤害的限制解除了一部分,程田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快得堪比羽毛。
像是路灯一样的绿色火球已经失去了移动能力,似乎是被某个人用外力强行让这些原本不安分的火球在地面上、土坡上、不知名的树枝上,充当一个电灯泡,而勉强能靠视力看到的一条由绿色火球引导的路,又似乎在欢迎着程田野的到来。
环顾四周,除了这条由绿色火球照亮的一条并不明显的道路,其他的地面都是漆黑无比,仿佛光线都被吞噬掉一般。
答案很明显了,程田野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像是陷阱一般的道路。
在走的过程中,原本平静的四周缓慢地刮起了风,就像是春天的风一样,先是微风拂面,然后风力逐渐加大,走到差不多一半的程度,刮起的风似乎让程田野睁不开眼睛,只能勉强从遮着眼睛的手指间看着微弱的火光,慢慢地移动着脚步。
呼啸的风声中不仅仅夹杂着细沙和碎石,不用仔细去听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如同人类的哀嚎声音,像是**受到了痛苦的刑罚而哀求的哭声,像是看到自己做错事引出巨大后果而懊悔不已的哭声,像是经历了离别之痛而跪地不起的哭声。无数的哭声,老人、孩子、男人、女人的哭声,不同声调的哭声,顺着风,传进了程田野的耳朵中,到达原本就很混乱的大脑中,似乎要将程田野的同情心、怜悯心、恻隐心全部勾出来一样。
这些哭声在阻止程田野的前进,每当程田野在风中前进一步,哭声就加重一分;每当程田野的意识稍微松懈一下,哭声就变得更加可怜一些。每踏前一步,这些哭声就像是挥舞着触手的章鱼,在风中抓住程田野的耳朵,然后凭借着柔软的身体钻进程田野的脑海深处,在程田野逐渐混乱的意识中放声地哭泣着、哀嚎着,将程田野原本想要咬牙视而不见的意志一点点撕扯下来,将原本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同情心从意志深处挖出来,趴在外露的同情心上,述说着自己的痛苦。
被震耳欲聋的哭泣声搞得连思考都做不到的程田野,终于停下了脚步。
但是他并没有对风中没有任何实体的哭泣声做出任何的同情,没有对于不停扰乱他心智的哭泣声产生任何的赞同。
程田野张开嘴,露出了牙齿。
然后在在手臂上狠狠地咬上一口。
原本变成一锅浆糊的意志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是一杯纯净水一样,里面看不到半点儿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