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村里办制衣坊,先得上报里正,经审核合法,交一笔管理费,由里笔写出招选文书,加盖里正印,贴于村里。李翠梅本不想招选本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管理。可是躲避也不是办法,便在招选文书上,细细写了定则,尽量减少往后有可能的纠纷。
并不像林翠娥吓唬林翠萍所说那样,所有能留下的人都要签卖身契,只是整个制衣过程加工关键处,经手人员要签卖身契,比如,整件衣服制成后,在袖口绣朵简单的花,衣襟两侧勾勒个稀疏的竹子之类,虽然也费功夫,不过,一般人家会针线的,差不多都会,这倒不必签身契,只有那花样复杂,需要几天,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完的了得,一般的人还真干不了,这样的人要签身契。
有一类人必须要签身契,就是跟着郭四娘及那两个婆子从头开始学刺绣的。还有,整个制衣过程中,无论哪个关节,学成之后,手艺特别精湛的,所有人都要签身契,当然,所有签了身契的,工钱也比没签身契的高出许多。
根据林芳的想法,李翠梅想的更细,制xiè_yī的只管制xiè_yī,制亵裤的只管制亵裤,帽子、衣服、裤子、袍子、披风、鞋子,等等,总之,从内到外,从上到下,所有衣物,全部人手都分开,在制每一种衣物时,再按关节分开。娘亲给郭四娘交代时,听得林芳咋舌,我的个天祖奶奶,这想法都快赶超前世的分件加工厂了。
来报名的人,可根据自己的兴趣选学一样,且只能学一样。若是熟手,经考核过关,便可直接上工,不过,也只能干一样。
还有,你就是主动想卖身,主家还要看你是否够资格。
事情在有条不紊中进行,杂货铺子门口看起来烦乱,其实因细节已谈妥,倒也没遇见什么大麻烦。林翠娥和林娟即累又兴奋,不时跑到后院跟李翠梅说小话。林芳林霞林武也来了,但因年纪太小,怕人多会出事,只能留在后院,跟着李翠梅,听经管的下人来报前面状况。
前世的的林芳,除了找工作时,去过人才市场,见过人山人海的场面,还是二哥陪着一块去的,就怕人多挤着她,一直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跟着。别的这种场合,她都尽量避开,毕竟自己没那个体力,一旦犯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唉,不知爸妈还有大哥二哥,现在怎么样了,好在,医生早就给他们讲过,自己的先天性心脏病,说不得哪天就会悴死,但愿他们因为心里早有准备,不至于太伤心。
林芳很想去前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盛况,把小姑姑和三姐乐成这样。
正想开口求娘亲,郭四娘来到后院,愁眉苦脸的对李翠梅道:“大夫人,有个本村男孩子来报名,且只选四娘的绣花班,任怎样劝都不肯离开,跪在那里,非要面见大夫人。”
“男孩子?”
屋内人都是一惊,招选文书第一条就规定,只选女性,并不是说男人不能做制衣这一行,而是因为制衣坊大部分都是女人,搀和进几个男子,怕出事。
村里读书的人不多,大部分都不识字,考虑到这一点,专门派人轮流守在文书旁,不但要给来者念,还要耐心解释清楚每条内容。就是报名的人没有看到文书,直接到现场来,也会有人给他们解释,怎会闹到这种地步,不但是本村人,还要面见当家夫人,所有人立时觉得,这绝对是一个难缠的麻烦人。
李翠梅并不急,问郭四娘:“可知男孩子叫何名字,多大了,为何要报名,可给他解释清楚,凡报四娘班者,须得签身契。”
“大夫人所说,都问清楚了,”郭四娘仍是愁眉不展:“那孩子名叫做狗蛋,十岁,说是为了赚钱,他听他娘讲过,四娘是大夫人的师傅,大夫人的手艺村里人都知道,没人比得上,故而他觉得跟着四娘学手艺,必有大出息,会赚很多钱。签身契他不怕,只要他好好干,大夫人仁慈,绝不会转卖他,他不但能拿到最多的工钱,还能在娘亲跟前尽孝。”
听得郭四娘说起名字,李翠梅已是脸露笑意,待郭四娘说完,李翠梅笑:“呵呵,这孩子倒是机灵,还未被招,先把当家人捧起。这狗蛋的娘,兴许你还记得,也是姓郭,说的一口好段子,人也长的好看,村里人家办个喜事,都会请她说上几段。”
“哦,大夫人您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郭四娘恍然大悟,继而不解:“她即有这本事,为何儿子还要自卖自身?”
“唉,”李翠梅满脸惋惜:“狗蛋他爹死时,狗蛋也才几月大,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到能说会走,他娘眼睛却也瞎了。这狗蛋也是懂事,家里的活计样样都会干,呵呵,小小男孩子,缝衣制袜,还算齐整,要是跟四娘学艺,说不准真有大出息。”
郭四娘着急:“大夫人,细则既已定好,不可随意改动,若是收了狗蛋,有一则有二。”
李翠梅正色道:“我知。你且告诉狗蛋,他身为男子,不符定则,你已请示与我,不允。若他还要闹,你就讲,他家与我曾为邻居,若是今日得空,我必会去看他娘。”
初听郭四娘说起狗蛋,林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太普通,前世她生活的周围,不止一个唤作狗蛋的,片刻间她有些恍惚,现在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后来李翠梅说起狗蛋的娘眼已瞎,林芳恍然想起,林武曾给她哭诉过,娘亲夜夜哭泣,眼睛已看不清绣花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