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又觉自己实属多余,管他是什么病,自己对这位名义上的祖父可是无一点好感,他是死是活,与自己何干,还有自己那位所谓祖母,竟然狠心将孙女溺死,二祖母曾讲过,董氏无脑,一切全听林伯嗣所言,说不准董氏溺死孙女,便是那林伯嗣的主意。
想及此,林芳又巴不得林伯嗣所得确为肠癌。
不行,林芳又想,若林伯嗣所得为肠癌,必不可治,且命不久矣,小姑岂不会给他害惨。
很快,林芳就知道,林伯嗣害得最惨的,是她自己一家人。
平日家里有谁生病,主人家自有童氏关照,下人生病,都会拜托专职传话的周三晓,或将大夫请入府中,或由周三晓秉过主人后,下人自行去医馆诊治,所以,周三晓对镇上大夫情况最是熟悉。
那日李明珠来镇上请大夫为林伯嗣看病,咨询李翠梅哪个大夫善治腹痛,李翠梅便唤来周三晓,给李明珠一一介绍镇上大夫特色,由李明珠自行决定。
还真如林芳所料,镇上大夫诊断林伯嗣所得为肠癖,也就是肠癌,且已时日不多。大郎去盛城延请名医,诊断结果也是相同,大夫只嘱咐,一切尽随患者心意,或可多活几日。
大郎六郎携林翠萍与林翠娥,本想尽孝床前,林伯嗣却是将大门紧闭,仍不肯儿女近前。
恰林仲嗣因公事回返良平镇,听得大哥如此,使蛮劲将大门弄开,不管林伯嗣如何辱骂,林仲嗣还是使法让林伯嗣动弹不得。
六郎探手指入父肛中,抠出干结大便。大郎即便成亲后搬回大房,每回与父母接触。也只是上交银钱,或聆听父亲训话,母亲指责调拨,从无亲近,今见父亲luǒ_tǐ,很是不自在,自去檐下煎药,他自小跟着童氏,懂得各药性煎药门道。
十郎归来时,直入自家屋子。六郎气极,将其拽出,质问道。眼中可有长者,且父亲病重,怎不在床前伺候。十郎冷言回道,你等回来也是多余。
听得十郎说出此等非人子所言,六郎大气。举拳欲打,十郎却是硬气,不肯求饶。
李明珠见势,上前将十郎拉开,笑言道,非是十郎不孝。实是爹爹太过固执,且早晚相骂,十郎意气。才讲此气话,六哥莫气。
不过半月,林伯嗣境况越发恶化。眼见着大限将至,大郎使人唤回林文,大房所有男人尽皆守在林伯嗣床侧。女眷则守候在外厅。
林伯嗣喊六郎请来里正及林家族人,六郎问他所为何事。林伯嗣却是不言。待里正及林家族长到时,林伯嗣还嫌不足,请求里正同意唤里笔里牙同来,更是令六郎请来族里长老。
一切人等到齐,林伯嗣从床屉内掏出一页文书,咬破手指,摁上血印,交于族长。族长接过低头来看,脸色大变,林仲嗣抢过文书,轻扫一眼,咬牙愤恨将文书撕掉。
却没想,林伯嗣又从怀间掏出一张文书,揉握在手中,伸手要里正来接。
林仲嗣气极,咬牙要抢,竟是掰不开大哥手指,气道:“大哥,你这是何苦,你气爹娘偏心,却为何要迁怒大郎,你可知,此时此文书一立,大郎也就罢了,文儿武儿还有芳儿,却是前程全无,哪有为祖父者如此狠心。”
大郎心头一震,在外厅守候的李翠梅更是心感不妙,就听十郎道:“叔父莫要白费力气,爹爹早已写好不下十张文书,藏于屋内各处,此时拿出公布还好,若等丧事时被人翻出,大哥一家会更加不堪。”
林仲嗣吼叫:“你既知,为何不阻止。”
“我为何要阻止,”十郎愤然道:“在这家里有何好,如活死人墓般,我巴不得文书上被弃绝之人是我,也好早日脱离。”
大郎颤声问道:“弃绝,何为弃绝,父亲为何要弃绝与我。”
十郎转身从屏风夹缝抽出一张纸,递给大郎:“大哥且自己看。”
展开纸张来看,大郎顿时浑身颤抖,林文林武从旁扶住大郎,林文双眼轻扫纸张,脸色也是一变,将纸张从爹爹手中抽出,递给一旁里正,与林武一起,扶大郎去外厅坐下。
女眷均守侯在外厅,此时纷纷来问,林文脸色铁青,却是朗声背道:“长子林大郎,忤逆不孝,大逆不道,今日与其脱离父子关系,永不相认,立书人:林伯嗣。”
林仲嗣埋怨几句大哥,却是不放心侄儿,跟随出来,见大郎如木偶般不言不动,知是一时接受不了打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林仲嗣背起大郎,唤李翠梅领着三个孩子跟上,自回后院。林翠娥稍作犹豫,随即跟上。
回得后院,童氏给大郎施针,使其入眠,林仲嗣亲驾车送大郎一家回良平镇,童氏随守在侧。
林仲嗣返回时,又将林翠娥带回,林翠娥初时不肯,林仲嗣劝道,你爹爹若离世时你不在侧,你大哥又要罪加一等,你可忍心?林翠娥痛哭失声,跟随叔父回返。
第二日,李明珠分娩之时,林伯嗣咽气,此时大郎仍在昏睡,高烧中喃喃:“为何,为何。”
从以往所看书中,林芳了解,除非子女不孝且不可教,或父母不慈执迷不悔,非是无可奈何,双方不得脱离关系。林伯嗣在临咽气前,都要与大郎脱离关系,说明大郎已确属大逆不道,若是大郎在朝为官,则要夺其官职。儿子虽可考取功名,却不得入仕,女儿不可嫁入为官者家中。
也就是说,林文林武读完进学,学业便要打止,而林芳自己,则要当一辈子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