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戈低头望着两人交叠在一起、还未松开的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卫戈,你懂吗?”
江絮晚依然抬着头,看似冲卫戈提出的问题,实则是在问自己,是否可以接受对方的“不懂”。
如江絮晚所料,卫戈没有回答自己——但所有的不回答,实际上应该算作否定句才是。
往往很多人都会去忽视这个现实,捂住耳朵不听,捂住眼睛不看。
然而,江絮晚不是这类人中的一员,恰恰相反,她敢于面对一切最刺骨的现实。
“嗯,我知道。”
所以江絮晚点头表达自己的了然。
她掉转过头来,看向卫戈的同时,她也顺势抽出了自己被卫戈紧握的手。
从某种坚定的力量中抽离,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
所以,江絮晚的手,外廓有些发疼,鼻子也有些发酸。
“因为我也不懂你。”
“正是因为我不懂,所以我尊重你的所有说,以及所有不说。”
“不过,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愿意听你说。”
“卫戈,我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
“我愿意告诉你这一点,足够证明我说的每个字都是不带华丽外衣的真实。”
“……”
卫戈望着江絮晚,思绪飞速运转,最后他放弃了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答案去欲盖弥彰。
对于江絮晚,卫戈不想有所保留。
即便是隐瞒,也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某些刺骨的真实。
九月初的南部小城,梧桐叶碧绿,却仍然会洒落满地,像生活中偶尔泛起的波澜,一阵一阵,扰乱心湖。
卫戈拾起一片梧桐落叶,不大不小的梧桐叶,正正好遮住了江絮晚的小脸。
因为这片逐渐枯黄的梧桐叶,所以卫戈不用在江絮晚澄澈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了。
“江,絮,晚。”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拖长的语调里是无尽的思念与温柔。
“嗯。”
她浅浅应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听过,一叶障目吗?”
江絮晚隔着叶子看不到卫戈到表情,但她似乎隐隐可以听出卫戈的用意。
“嗯,就像现在。”
“因为你举起的叶子,所以,我看不到广阔的世界。”
卫戈缓缓靠近,在离树叶只有一厘米处停下。
“阿晚,我不会遮挡你的天空,不会阻拦你的未来。”
“我只是,饱含恳切希望地活着,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
树叶缓缓挪开,江絮晚和卫戈的眼中,有了对方的模样。
如此近的距离,江絮晚看到卫戈的嘴唇是什么形状……
在书店做兼职时,偶尔看一看专栏杂志,记得这种嘴唇叫花瓣唇。
虽然有些厚厚的肉感,但放在卫戈的五官之上,看着却是格外顺眼。
江絮晚的视线放在卫戈唇上几秒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转而回望向卫戈的双眸。
“阿晚,你世界里的任何树叶,我都可以为你拿掉。”
江絮晚一时嗫嚅,道不出个所以然。
此情此景,似乎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某段遥远的岁月里也发生过。
“卫戈。”
“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卫戈脸上温和的表情顿住,泄露出一线崩塌,但转而被他更灿烂的笑容很好地中和了。
“是嘛,真巧啊。”
仅仅五个字,江絮晚便看出了卫戈有所隐瞒。
江絮晚皱眉望着他,希望他能在自己还能够宽容他的时间维度里,尽快说出实情。
“对了,你的腿……你刚才跟着我这么跑,还好吗?”
江絮晚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灰,睥睨天下般的眼神居高临下,落在满脸笑意的卫戈身上。
“没那么娇气。”
江絮晚再一次,把自己缩进了角落,并将那道看不清的门,连锁几道。
“我走了。”
她固带子在肩上的位置,抛开脑海里一切的想法,转身就走。
卫戈坐在地上,望着江絮晚一步步远离,心脏皱成了一团。
他有点累。
不能说出真相,所以感到悲哀,更感到疲惫。
可如果一切悲哀必须放到天平上衡量一番,江絮晚的一切永远在下方。
他撑地起身,迈步向着江絮晚走去。
记得很久以前听某个人说过一句话。
如果你想要理解一个人,就去看他的背影吧,不论是谁,背影都多少会带有悲伤的意味。
卫戈跟在江絮晚身后——她挺直的背影,看似坚强却只有卫戈能够懂得其中的悲伤。
所以,即算全世界都觉得江絮晚幸福,卫戈永远不会。
他对江絮晚,总是有说不清的愧疚,和想要为她达成一切梦想的恳切祷告。
阳光下,江絮晚的步子有些许不稳,而两人的影子在树影间交错。
卫戈看着两人身影间的距离沉思,最终,加快了步伐,一把抓住了江絮晚的手腕,制止住她前进的步调。
“干什么?”
江絮晚想要转回身,却又被卫戈按住肩膀,示意她不要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