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说他们要一路向西北,去投奔宁州的故人。挣扎着又行了近两月,终于到了这座西北小城,怎料故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阿耶急火攻心,当晚跌跌撞撞回到城外寄身的土地庙便呕了血。阿蔓急红了眼,跪求几天前才在路上结识、现下一同栖身于此的张氏夫妇帮忙去城中务必请位大夫来看看阿耶。这二人原也是从蜀中某地逃难而来,阿蔓在路上便已看出他们奸懒馋滑,绝非可以信靠之人,只是到了此时,也别无他法了。
那二人果然连连摆手,直说没有诊金,哪有大夫肯来?
“只要郎君你能带来大夫,阿蔓愿意卖身偿还你的救命大恩!”说罢,泪下如雨。
那张家娘子将男人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张大便匆匆出去了。张大娘子挤出几丝悲色:“阿蔓,我们都是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我夫君这次是拼了性命救你阿耶,你说话可要作数!”
阿蔓毫不迟疑应了“是”。
阿耶的病却以惊人的速度急转直下,等到张大终于拽着一名背着药箱的老者回来时,阿耶的身体都已将凉透了。
阿蔓将脸贴在阿耶脸颊边,小手轻轻抹过那双依然大睁的眼,为他合上了眼皮。
她知道,虽然阿耶临终前已经说不出一个字,但那艰难翕动的唇、大颗大颗滚落的泪,还有牢牢盯着她不动的眼,那都是阿耶对她满心的不舍和眷恋
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也去了
大夫看到这幅惨状,也颇为不忍,临去还将张大之前给他的十几枚铜钱塞回他手中。
阿蔓呆呆偎在阿耶身旁,直至天明。张大和张娘子使出全力才掰开阿蔓死死攥住她阿耶的小手,将人装进一口用那十几枚铜钱买来的一口薄皮棺材,就地埋在了土地庙不远处的山坡上。
人入了土,阿蔓似乎也没了魂,任凭张大娘子摆布。在市集上没人买她,现在张娘子又把主意打到了刺史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