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蔓最好奇的是“人和”,关于这一点,进宝倒是知之甚详。他笑嘻嘻道:“六郎和小将军成功除掉了曹嗣忠,智计百出、身先士卒,已令此地许多文武官员心悦诚服;而前几日府中宴客,八大姓都派了人来,他们可不是专门来凑热闹的,而是表明态度——愿意全力支持咱们,打赢这一仗!这八姓最少可六郎和小将军是不是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进宝越说眼睛越亮晶晶,眉飞色舞的兴奋样子看得阿蔓忍不住笑:“看把你得意的!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只望他们一切顺遂才好。”
“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这天下,能胜过咱们六郎的人还没出世呢!”
阿蔓根本不懂行军打仗之事,但看到进宝如此胸有成竹,便也当真放下心来,心想李梧这人也真是深不可测:平日也不见他如何与人结交,怎么就说服拉拢了这么几座大靠山?而且,这次突厥人突然来袭,是否也有他的推波助澜在里面?
越想越心惊:这样一个处处算计掌控一切之人,却始终站在暗处,这般做派,若说没有图谋,那阿蔓是绝不会相信的。他一出生便已经在金字塔的顶端,唯一的缺憾,只差执掌乾坤
正自胡思乱想,进宝一掌拍在她肩头:“别发呆了,要不要出去逛逛?我见你这几日动不动就愁眉不展的,不如找个地方散散。”
阿蔓忙不迭摇头——上次碰到那个什么仓监家儿子的遭遇还让她心有余悸。进宝一向机敏,见状马上明白了她的顾虑,笑着安慰:“蔓娘子放心,陈仓监一家都已被赶出凉州远远发配了。除非不想活了,否则现在这城里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再来招惹咱们府上的人!”
阿蔓大吃一惊——从那天回来后,她便再未提过此事,李梧、董晖也没问起过,她以为这两人顶多给陈成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也就罢了,毕竟对方也没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想到
在她追问之下,进宝才吞吞吐吐将经过说了。原来李梧派人搜集了陈家在凉州作恶多年的大量人证、物证送到官府,地方官将陈家男丁全都下了狱,陈府也被官兵严严实实围了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陈仓监在狱中受刑不过,认了罪,并痛哭流涕表示愿意以全部家财换取活命的机会,却要求先放他们父子几人出去,然后他马上将赎身财物奉上。结果主审官冷笑一声,当着他的面将他那蠢儿子陈成给阉了,陈仓监这才吓破了胆,亲笔写下血书,让家人见信立即将全部家财交给官府,以救他父子之命。
陈家主母接到血书大惊,再肉痛也不敢耽搁,马上点齐家中财物亲自送入官衙。谁知主簿扫了眼递上来的册子勃然大怒,骂陈家死到临头还敢耍花样,明明还有屯粮竟敢不交。陈家主母本来还欲隐瞒,可主簿竟将那藏粮的秘密山洞以及数量都说得一丝不差,这下陈家再无可抵赖,只得乖乖将最后一点东山再起的希望双手奉上。
最后陈仓监以贪污渎职罪被判流徙,其子陈成则因鱼肉乡里、欺男霸女被打了二百军棍,陈家全部家产充公,举家流配三千里,即日动身——此时早不知到了何处。
没想到李梧随便动动手指,就将这横行凉州多年的陈家连根拔起,这样的雷霆手段、狠辣作风,阿蔓听得心惊肉跳
最终阿蔓也没有接受进宝的建议——不是担心人身安全,而是她根本没心情去做任何事。她宁愿在府中等着前方的消息,这几个在她短短十数年的人生中最要紧的人此时全部在前线,就算所有知情人都向她保证胜券在握,依然无法彻底安她的心。
这样又过了月余,凉州城中各种消息逐渐多起来,阿蔓一概不听,只专心等着李梧和董晖派人传信回来——两人走了这么久,只在刚刚抵达战场时传回来过些许音讯,那信函中只说幸好肃州和甘州两位守将一面各自统兵,结成犄角之势,将突厥铁骑阻于肃州城外;一面坚壁清野,利用城墙高大厚实之便坚守不出等待援军,与突厥人对峙至今。
然后再无任何音讯。
直到三个多月后,潞河边的杨柳缀满嫩绿新芽时,董晖才派人送来了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战事结束,大捷,不日归来,勿念。
易使君安排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这几日城中到处张灯结彩、净水泼街,百姓交口称赞这场自大虞开国以来对突厥最了不起的胜利——六万敌军几乎被全歼,主帅乌布力遭生擒,缴获武器马匹无数。
董晖、易深更是一战成名。据说这二人在大大小小十数次战役中总是身先士卒,有勇有谋的少年英雄,壮我国威,简直可以与霍骠姚、孙破虏比肩
一片称颂之辞中,凯旋大军终于开到了城外,暂且在三十里处扎营,明日正午时进城。阿蔓与进宝商量好了,明日也要到街上去迎接董晖他们。
得意楼正好位于大军的必经之路上,而且三楼的窗口视野开阔,可以将楼下情形一览无遗。阿蔓一早便等在这里,这个位置是进宝一早便吩咐掌柜留好了的。不过阿蔓到了才发现,她并不是唯一的一个看中此处的人,而且也不是第一个来的——易淑娴和其他十几位小娘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阿蔓眉眼弯弯地向打扮得花团锦簇的贵女们行礼,对方有的含笑还礼,更多的仅是倨傲地扫过一眼便将头扭到一旁,一副不屑与仆婢为伍的姿态。
易淑娴今日妆容娇艳,衣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