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并不在意臣子们给舞雩台赋予的神秘光环,对他而言,这里是他可以俯瞰自己治下无尽江山、丰饶土地和乐居臣民的最好的地方。
天气晴好的时候,向东他可以看到无尽海那遥远而隐约的海岸线。向南他可以看到巨大的白泽湖以及白泽湖后面更南边,青翠起伏的沮渠山。
背后,是雄伟巍峨的东岳岭,阻隔着寒冷的北风在冬季南下肆虐,而翻过东岳岭更往北去,仍然是东荒的领地。
因为那些东岳岭之北的部族,为了在夏季能够换来东荒的海盐来腌制他们的牛羊猎获,在冬季能够换来东荒的粮食布匹来养活他们的妻儿老小,早就放弃了自己北漠雄鹰的骄傲身份,哭着喊着要想成为东荒的部属,自愿为东荒镇守北方边境。
姜桓微微地笑了。
随即,脸色又是一肃!
只有西边!
西边,是玄狄帝国这个巨大的怪物。
东荒和玄狄的仇恨,不知道从什么年代开始。
但是,至少双方之间连绵不断地战争,已经持续了好多代人。
也许这战争的初始,还远在姜氏执掌东荒之前。
姜桓从幼年刚记事开始,就被祖父姜邡带到了舞雩台上,给他展示家族几乎绵延无尽的领地,以及,东荒最大的敌人。
西边的玄狄帝国。
东荒土地广袤而富饶,玄狄也是。
东荒物产丰富繁华富庶,玄狄更有过之。
东荒子民众多,举锄如林,挥汗如雨,玄狄也是一样,广有臣民不少于东荒。
东荒军队能征善战,玄狄也是,而且,玄狄还可以调动西域、北漠和南疆几方诸侯的力量。
各项实力远超粗野的西域,穷乏的北漠和一盘散沙的南疆,东荒本来可以在这方大陆上面称雄称霸。
但是,强大的玄狄帝国,就横亘在东荒西进的道路之上,同样强大而更加强横,使东荒勇士们每每咽下失败的苦酒。
更要命的是,东荒东面是蔚蓝无垠的无尽海,北面和南面都有崇山峻岭和北漠、南疆相隔,易守难攻,却唯有西边和玄狄帝国接壤而分治的地方,是丰饶富庶的泽北大平原!
不管是东荒西进,还是帝国东来,兵马都必须踏过泽北大平原,导致庄稼无收,民众哭喊逃散。
也因为这样,双方之间时战时和,这场似乎和大海一样无尽的战争,也已经绵延了数百年!
往往,战争都开始于一方的兵强马壮、粮草丰足,而结束于双方都精疲力尽、府库不支。
玄狄灭不了东荒,东荒却也翻不了帝国的盘。
这种奇怪的时而和平共处交相贸易,时而大动干戈刀兵相见的情势,姜桓楚已经见过了无数次,自己也主导了无数次。
然而这一次,他决定,要开始有所不同!
“他们的人在哪里?“
周围的侍者随着他的手势刚刚退下,姜恒便迫不及待地扭头发问。
侍卫首领姜惟站在他的身边面色凝重。
“大人,那些人被安排在城门外望海楼。“
姜惟很谨慎地回答。
“大人,要不我请焕公子去……“
“不,“姜桓十分坚决,“姜惟,安排人把那里好好保护起来,然后把焕儿叫来。“
姜桓这番话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声音不大,语速不快,但姜惟却听得不是那么清楚。
“假如有人擅闯望海楼,不要留情,一律格杀勿论。“
看着姜惟领命退下,姜桓起身站在一幅巨大的帝国挂图前久久凝视。
和数百年来不一样的是,最近二十多年来的玄狄帝国最高统治者玄乙帝,是一个有着坚韧性格和低调作风的务实者。
在二十年的不知不觉之中,玄狄帝国已经完成了对自己境内各方势力的默默整合。
现在,北漠的那帮穷鬼们早已经被帝国的财货训练得俯首帖耳。
南疆则在玄乙帝两次亲征的威力下,陷入困境,一盘散沙而自顾不暇。
和帝国有着世仇的西域之主,西凤城,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虚与委蛇,在明面上斩钉截铁地宣称愿奉玄狄帝国为主,为帝国世代屏守西陲。
玄狄帝国,在默默积蓄了二十年的力量之后,在三年前夏收完毕之时,开始对东荒举起他雪亮的屠刀。
目前的战事随着征东大军主帅子受还朝后,陷入了近一年的相持对峙局面。
姜桓感觉这一次,帝国的目的将不再是互有攻守,消耗东荒的实力,而是想一举剪灭姜家,一统东荒!
这个风向的变化隐秘而微妙。
也许,连东荒最善于研究帝国国策的臣子,以及帝国内部的大部分官员,都还未能立刻觉察。
但是,姜恒心知肚明。
他相信,玄乙帝也知道自己已经知道。
这么多年的对手,他们早已经洞察了解了彼此,就像一对,最相知入骨的知己。
姜桓可以想见,一旦在朝堂之上公布出他的判断结果,群臣都会有一些怎样的反应。
霍氏一族一定不肯相信他的判断,并且激烈反对预做防备。
霍氏以贸易立族,多年以来,一直在境内外各方势力之间游走,早已经编织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
而玄狄帝国那边的各方势力,正是他们最大的贸易伙伴。
一旦大战全面打响,此一族的势力,即便不为帝国前导,也最多两不相帮!
田氏一族,则会马上相信他的判断。毕竟田氏客居东荒多年,已经归化和融入了东荒的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