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大伯!
虽然隐约已经猜到,但听到罗占的名字时,罗素还是忍不住诧异,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他的身影。
消瘦、落拓、神情呆滞、头发花白……
印象中,大伯这几年很少着家,逢年过节也没封书信,奶奶生气时总说“老娘没这个儿子”。
原以为,大伯在外头混得光景惨淡,所以没脸回家,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居然请得起海归专家,难道是抓住改革开放的尾巴,这些年发了财?
“既然大伯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罗素有些生气:“连哄带骗,没句真话,把我支使到这儿来,算怎么回事?”
“一个人总会老的,做事情难免力不从心,据我所知,他至今孤身一人,无儿无女……”
苏星朗顿了顿:“或许,他是想让你替他完成未完成的事吧,毕竟他也只有你这个子侄可以托付了。”
这话,怎么听着还有弦外之音呢……
罗素眯起眼:“敢情我大伯不单要我把你们带到这来,还想让我跟你们一起进洞呗?”
苏星朗不否认,嘴角微扬:“你可以拒绝。”
“我当然拒绝!”
罗素没好气:“哪有大伯把亲侄子往坑里带的?再过一个月,我就退伍了,他不回家也就算了,我还得留着命,回家照顾奶奶呢!”
苏星朗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继续说:“你可以拒绝……但别忘了,只有查清真相,罗占才能彻底洗脱嫌疑!”
罗素犹豫了。
当年那桩血案,只有一个幸存者,同时也成了唯一的犯罪嫌疑人。
毕竟雪妖杀人的言论,太过荒谬,人们更愿意相信,在当年的勘探过程中,罗占与其他队员发生了某种冲突,或者利益纠葛,一怒之下,杀光了所有人,事后编造雪妖谣言,为自己开脱。
至于当年那个带路的小孩,可能是从罗占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从而达成某种共识,之后才会一口咬定雪妖杀人。
回想起小时候,每次见到大伯,他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面容憔悴,眼神闪烁,好像抬不起头做人似的。
或许。
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好,我答应你!”
罗素攥紧拳头,转身对阿不都说:“班长,你回去吧,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麻烦你把我的退伍费寄我家去,如果可以,跟我奶奶说……就说我是执行任务光荣的!”
阿不都拼命摇头:“这个忙我不帮,因为……”
他拍拍罗素的肩,爽朗地笑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罗素苦笑:“班长,里头可能真有你平时总挂在嘴边的雪妖呢,要是碰上了,可就出不来了……”
“小罗,你不用拿话吓我,我已经决定了。”
阿不都背囊上肩,一副敢死队的架势:“我算听明白了,这件事要不查个水落石出,别说你大伯,我爷爷都成‘帮凶’了。”
他指着头顶的公格尔山:“我爷爷这辈子,活得像雪山那样光明磊落,谁都别想往他身上泼脏水!”
罗占和库班谁都不会想到,二十一年后,他们的后辈会重新踏上这片雪原,沿着他们当年走过的路,去揭开那段尘封已久的真相。
可是。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罗素和阿不都是当年那两名目击者的后人,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恰好也是他们。
是巧合?
还是有人刻意罗织?
罗素忽蓦地起苏星朗说过的话——
“注定的,一切都是注定的。”
……
洞里洞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甬道狭窄、逼仄,温度极低,冰钟乳倒悬而下,尖得能扎死人。
四周都是历千万年,而形成的冰川,透彻如碧波,映出众人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替谁监视着他们……
进入溶洞后,苏星朗始终走在最前头。
无论身手还是经验,怎么看,他都该是这群人的领队,跟他一比,罗素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缺。
还是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傻缺。
“气温零下四十三摄氏度,足以致命。”
“含氧量严重不足,足以致命。”
“冰钟**锐,一旦落下,足以致命。”
“老师,这些冰川如此坚硬,要是磕在上面,怕是也够呛吧?”
“嗯……足以致命!”
陈启山和林之南捣鼓着各种罗素没见过的仪器,每走几步,就要仔细测量一番。
到底是罗占请来的专家,所有猜测似乎都在为他开脱。
但猜测不能作为证据,罗素知道,他们还远远没有触及到真相,甚至连边角都还没摸着。
罗素撵上苏星朗:“苏顾问……现在不能叫你苏顾问了吧?叫名字?可我都不知道苏星朗是不是你真名。”
“都一样。”
“那还是叫苏顾问吧。”
罗素小声问:“你跟我大伯,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也不像啊……但如果不是朋友,铁瓷那种,你也不会为了他,大老远跑这一趟吧?”
“听你这口气,好像有些瞧不上你大伯啊,怎么,觉得他不配有朋友?”
“他这人吧……”
罗素啧啧嘴:“我也说不好,反正我觉得,他跟你就不是一路人。”
“你大伯是个很伟大的人,也很有能耐,越有能耐的人藏得越深,给人感觉比普通人更平平无奇。”
苏星朗似在微笑:“有事些,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