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路,几人来到屋舍,未有惊动他人。
大师兄去给叶云生安排接风洗尘,留下玄贞子陪着。
上清派掌门观云道长座下弟子,得授唯有天师能学的《至圣剑法》,新赐道号天行子的叶云生,便如深海静流,悄无声息地回到曾经住的地方。
他独自住的一间小屋,里面的床换了样子。
“你走后第二年,给宫莲子师伯的小弟子住了。两年前这位小师弟生了大病,没能治好。去年宫莲子师伯耐不住大家的劝,收了关门弟子,就是刚才守在北斗殿外的那个道童。”
宫莲子师伯一心研习经文,记忆里他那几个弟子学问稀疏。
希望那个打瞌睡的小师弟能将宫莲子师伯的道法传承下去。
叶云生念头一转,对阿雨说道:“跟你六师叔去沐浴,换身衣裳。然后我们可以品尝山上的美味佳肴了。”
听到有好吃的,阿雨的眼睛就亮了。随后,她露出犹豫的神色,凑到叶云生身边,很近很近。
“爹爹,她明明是姑娘,为什么要喊师叔?”
叶云生与玄贞子都忍不住笑了。
观中道士除非有重大的斋醮,需要沐浴更衣,清心洁身,会在屋中准备水桶热水。不然基本上男道士们都是去到观下一处水潭。潭水上至下走,水流缓缓,动中有静,深得修道之人喜爱。
叶云生顺利回到师门,拜见了师傅,心里忧虑稍减,当下让阿雨跟着六师妹去洗澡,他自己施展轻功一路来到水潭边上。
周遭黄鹂鸣叫,野花的香味清清淡淡,暗里留香,带着甜味。
水潭与年少时在山上学艺未有多少变化,水位依旧,仍是可以看到水底小鱼游动。
几片落下来的竹叶在上面漂浮,水并不寒冷,尽管水潭周边仍有积雪。
道士懒散,观中积雪清扫了,这儿反倒不管。
却是正好,在雪中沐浴,更是亲近自然。
叶云生这一路风尘仆仆,脱了衣服,跳进水里,心里顿觉痛快。
而在观中屋舍里,阿雨正坐在热气腾腾的水桶中,任由玄贞子给她解开辫子。
“自古以来,即便是女子,也都是喊师叔或者师伯。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位峨眉山上的修道高人来观中与掌门师伯研经论道,这位高人是个女子,有五十左右的年纪,师傅让我喊师伯,我也问了你方才的问题。”
阿雨将手掌放在水里,做鱼一样游动,一边说道:“那你师傅是怎么说的呀?”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哪里知道?”玄贞子笑了笑。
阿雨也笑出声来,说道:“原来师叔祖也不知道呀!”
玄贞子试了下水温,再倒了些热水进去。
水汽儿弥漫,她脸上稍稍显得红润,头上打着道髻,用一根红木梅花簪别住,额上的秀发也沾了水汽,微湿。
她不再年轻,可眉眼里依稀有着年少时的稚嫩与柔弱。
“阿雨,你爹爹,叶云生肯定对你很好。”
“是的呀。”
大人与孩子的对话,向来不能对到点上。
她对孩子不曾有过多的了解,便继续自说自话,“我小时候,大人对我却不怎么好。”
“他们打你吗?娘亲有时候会打我呢!”
“他们倒不打我,只是我记得那时候吃的不好,穿的不好,像是村口乞讨的孩子。”
“啊,他们把好吃的给自己吃了吗?”
“也不是,家里就没有好吃的,都是些腌菜,连肉的味道,我都不知道呢。我上面有两个哥哥,家里的饭啊,都留给两位哥哥了。”
“为什么不给你呢?”
“因为我是女孩子啊。”玄贞子目光里并没有悲伤,平静地,像是在述说别人的遭遇。
“男孩子长大了,有气力,有本事,还可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你现在还不懂,你爹爹带着你回来,说明他很爱你呢。”
“男孩子也没有本事啊,赵馀练剑就不如我!”
玄贞子苦笑着,却是不知道怎么跟阿雨解释。
阿雨反而想起因由,问道:“可是,跟怎么喊师叔,有什么关系呢?”
玄贞子道:“我只是想,也只是我的想法。大概女子总是没有多大用处,为了在晚辈面前有些样子,所以自古人们就不分男女,都喊作师叔,或是师伯吧。”
阿雨听不懂,念头转来转去,说道:“等以后赵馀收了徒弟,我也是师叔了。”
玄贞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换了两次热水,阿雨洗得不耐烦了,在水桶里站起来,嚷嚷道:“好啦,我洗干净了!”
她用自己的干燥的洗布给阿雨擦去头上的水,轻轻地问:“你爹爹,以往和你娘亲,两人会吵架吗?”
阿雨想了想,说道:“几乎没有怎么吵过呢。”
玄贞子脸颊上更是通红一片,热得额头都流下来汗水,给阿雨身子也擦干,看她慢慢地穿上之前准备的干净衣服。
这是一件给道童穿的道服,黑白相间,长襟及履,女子属阴,玄贞子给阿雨准备了一条白色玉带,将腰身束住,然后在右腰悬挂了一条白色穗子。
穗子亦作流苏或步摇,这条白丝长穗还有一只阴阳鱼接于腰带之上,十分精美。
穿戴齐妥,玄贞子就听见屋外火龙子唤道:“六师妹!”
她推门出来,“四师兄,何事寻我?”
火龙子见屋里身穿道服的阿雨正盯着自己,上前到玄贞子身边将门带上,轻声说道:“叶云生此次回来,不日就要离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