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丑说到他的师父变成了“老王八”，那叫一个愤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
的茶杯，胡乱的跳跃，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桌子差点都被给拍烂了。
画心道人一旁正好好喝茶呢，结果被神丑拍桌子，搞得浑身都是茶汤，他埋怨了神
丑一句：丑天王，说话就说话，拍桌子干啥？
“不拍桌子，怎么表达老子的愤怒。”神丑说道：龟儿子的，我师父一辈子，很有侠
名，川西阴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师父芝麻崔三，是个断公道的好人，他风光了
大半辈子，结果死的时候，还变成了一只大王八。
神丑还跟我说，说他师父头七入葬的时候，摆放在祭桌之上的灵位，全部翻转，摆
在灵堂里的花圈，全部飞到了灵堂的棚子上，倒挂着，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点点头，这素来，灵堂之内，花圈倒挂，灵位翻转，这说明死者死得不服气，死
得憋屈！
我问神丑，说道：这事不对啊！
“哪特么不对了？”神丑问我。
我说：你师父，杀了那妖龟，然后，又死在了那妖龟后人或者同伙的手上，这事，
其实也互为因果啊！
甭管是行善、还是除恶，只要杀了人，都有因果——神丑的师父“芝麻道人”，被杀
了，应了因果，不该这么憋屈的。
“我师父不是为了被杀才委屈到灵牌翻转、花圈倒挂的。”神丑骂道。
我说：那是为了什么才憋屈这个样子？
“因为被羞辱了。”神丑说道：不光是羞辱，还有人心——那次的事之后，人家都说我
师父，是贪婪那乌龟肉，就是为了吃灵龟肉能延年益寿，才伙同工地老板、工人，
一起吃了乌龟！
“他们说我师父，是贪图一己私欲，做下了吃‘灵龟’的凶事，遭了报应。”神丑骂
道：我师父是在死之后，泉下有知，得知自己的名声毁了，这才是委屈的地方呢。
这我就明白了。
要说以前的江湖人，特别爱惜自己的名声，自己的人可以死，但是名声不能毁！
芝麻道人的名声毁了，所以，死了都要折腾折腾。
神丑回忆着他师父头七时候的情景，他说道：我师父头七出殡，相识的朋友，没一
个人过来，都觉得跟着我师父出殡是一件丢人的事，我们的棺材，从青城山出来，
在大马路上走，有人拦着我师父的棺材丢臭鸡蛋，还有一拨人，拦着我们，不让我
们走，他们带着人，恨不得拆了我师父的棺材。
我说：不对啊，你师父就算是真的吃了灵龟，也没害过人，这老百姓犯得着扔你师
父棺材臭鸡蛋，甚至还要拆棺材吗？
“不是普通老百姓，这些人是吃了灵鬼肉后，死了的工人、工地老板的家属、亲
戚、朋友，那扔臭鸡蛋的，是工人那拨的家属、亲戚，要拆我师父棺材的，是那工
地老板的表弟带的人。”神丑说。
神丑又浑身发燥，恼得不行，说道：你们也知道，我这暴脾气，我当时差点动手了！
“但你没动手？”
“没动。”神丑说道：我寻思吧，这些人，也是和我师父一起死的，我师父有多憋
屈，那些工人、工地老板就死得多憋屈，他们的亲戚朋友泄泄愤，我认了！
画心道人说：那你真让他们拆了你师父的棺材？
“那能拆吗？”神丑说道：老子当时脱了衣服，然后趴在那些人的面前，说爹犯下的
错，儿子扛，师父犯下的错，徒弟扛，我是我师父的干儿子、亲徒弟，他的事，老
子扛了，你们有啥要发泄的，冲特么老子来！要杀要剐，老子都特么认了！
神丑说那天下午，他被那伙人，给打了一个半死，铁棍、钢管，打折了好多根，他
还被泼了几十斤的臭鸡蛋，等那伙人发泄完，他浑身黏糊糊的，又是血、又是鸡蛋
液，疼得要死，但他师父的棺材保住了。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拖着棺材继续出殡。
“你被打成那样，也还接着出殡呢？”画心道人有些心疼神丑。
神丑说道：那不是废话，得抓紧时间啊——头七出殡，就得头七，晚一分钟、晚一
秒，都耽误了我师父投胎的时辰！老子的骨头，就算是散架了，也特么不能耽误我
师父。
我听着神丑的话，相当动容。
在阴行江湖里，师父、徒弟的关系，非常微妙，他既像亲父子，但始终有一层隔阂！
这层隔阂在哪儿呢？在于“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师父授业徒弟，一般都会藏一手，只要藏了，这感情的隔阂就来了。
但这神丑和芝麻道人，那就超脱了一般师父、徒弟的情谊了，这是真父子。
甚至，许多真父子，也做不到神丑这个样。
我给神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丑老哥是真爷们！
“必须的，纯爷们，纯的。”画心道人说道：男子汉能屈能伸，明辨是非！丑天王明
明能干得过，但却知道那些工人、工地老板的亲戚有苦衷，死活不动手，这叫明辨
是非！丑天王为了保住师父的棺材，自己脱了衣服、趴地上挨打，这叫能屈能伸，
真汉子！
“讲究。”我说。
“讲究不讲究不说了。”神丑说道：我这些年，一直来往川西，其实就是为了两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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