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灵山高,夕阳很快便落下了,营地点起了火把,大帐的幕帘拉开,正对熊熊篝火,燃亮了众人的脸庞,将蘑菇般整齐排列的白色帐篷映衬得暖和和的,篝火上用铁棒架着一只金灿灿的烤全羊,焦黄的皮肉绽开,肥腻的油水流淌出来,让人垂涎欲滴的浓香味儿窜满了整座营地,无论是皇族贵胄,还是侍卫奴才,个个喜笑颜颜,伴着从雾灵山中吹来的微风,傍晚的营地显得其乐融融。
晚宴设在大帐中,大家席地而坐,皇上兴致很高,连连赞扬孙广平能干,让我们‘未到塞外却能先尝烤羊’。孙广平只是一介县令,平时想见圣颜就是天方夜谭,更别说能得此评价,喜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就连紧跟在他后面赶来的幽州知府富宁安也羡慕得眼睛都直了,苦于没能及时拍到马屁,后悔不迭。
皇上坐在上首,右边从上至下分别是德妃,大阿哥及其他几位阿哥和公主,左边第一个位空着,后面依次是当今丞相明珠,张廷玉,王怀仁,石嘉及其他几位大臣。
“太子呢?”皇上看了一眼左边空着的第一个位子,问梁九功。
梁公公忙道:“回皇上的话,太子爷帐里的奴才方才过来禀告,说太子爷身子欠安,许是染了邪气,起不动身。”
“染了邪气?”皇上不高兴了,刚刚抬起的酒杯也顺势放下,“这儿是咱们大清的后龙风水重地,哪来的邪气?”
梁公公脸色都白了,忙道:“老奴说错话,罪该万死。”
石嘉连忙说道:“皇上,长途跋涉本就伤人,何况太子爷一路尽想着如何孝敬皇上,护卫龙辇,难免有些累了。”
我却愈发疑惑,刚才还好好的太子怎么就突然病了呢?
我找了个借口从后面溜出了大帐。
将士和不当班的太监宫女们围坐在篝火旁,竟比大帐内热闹一百倍,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胆子大的竟然还唱起了歌,这让我想起了拉萨,想起了阿尼将我抱在怀里,从烤全羊上撕下最好的肉,然后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喂到我嘴里的那些逝去的童年。
与大帐隔着数米远的太子帐门帘紧闭,黑灯瞎火,门口站着两个护卫,其余便什么都看不到,难不成真的病了?
和卓和对音坐在篝火外围,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竟然在这种气氛之下都无动于衷,难不成真是木头人儿?
我取了两壶酒溜到他们身后,还没开口已被突然回转身的和卓勒住了手腕,疼得我直吸冷气,和卓见是我,赶忙松手道歉。
我抱怨道:“和卓!这是晚宴,又不是战场。”
和卓连忙道歉,神情却甚是凝重,让我赶紧回帐休息,不要在外面乱跑。
“你家主子到底上哪儿了?”我叹气,“怎么还不回来?”
对音比和卓要稍微活泼一点,笑了笑:“不管有什么事,过了今夜一定会回来的,方才皇上下了旨,等到锡林郭勒盟接驾的兵马一到就要继续赶路,不得耽误。”
和卓沉默不语,跟他主子有得一拼。
我点点头,因这句话稍稍定下了心,不管怎么样,天一亮锡林郭勒盟接驾的兵马差不多就到了,那时候应该就没事了,便朝着他们二人挥舞手中的酒壶:“我们喝一杯。”
他们果断拒绝,说什么‘出门在外绝不喝酒是武备院的规矩’,我大笑,把酒壶举到和卓眼前非要他喝一口:“喝几口暖和身子而已,难不成你就打不过从天而降的刺客了?”
话音刚落,一支短尾箭‘啪’地击中我手中的酒壶,酒壶闷声一响,顿时变成碎片,仅剩壶颈仍捏在我手中,酒洒落出来,溅了我半身。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和卓和对音二人护在了身后,只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有刺客’,营地顿时乱成一片,仅在一瞬之后,四围燃起的火把竟同时熄灭,大帐连同其他帐篷顿时陷入黑暗之中,仅余正中央的篝火仍在燃烧,但光照有限,离火心三步远的外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我这才发现冷箭不止一支,篝火旁的地上竟稀稀拉拉地插着**支,同样都是短尾箭,有个小太监腹部中箭,血流如注,形状恐怖。
和卓将我交给对音,就摸黑朝大帐的方向跑去,对音拉住我,跌跌绊绊地跑来跑去大喊‘先点火,不要乱’,然后命令御林侍卫在大帐周围形成包围圈,拿出火折子清查营地,并以营地为中心,放射式追击刺客。
话音还未落,对音便被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一把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对音大怒就要拔剑,我却嗅到了恰骨伊身上的奶香味,赶忙冲上去抓住对音,‘自己人自己人’。
恰骨伊把我拽到身后,挑衅似的瞪了一眼对音便拉着我往营地边撤。
在一片混乱之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竟从大帐方向传来哭喊声,但人多杂乱,听不出是谁的声音,我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计可施,八公主还在帐内呢!我大喊着藏语让恰骨伊去大帐内找八公主,但他不愿意松手,就在这个时候,我分明在墨一般的漆黑中看见了一双从太子帐幕缝隙里露出的眼睛,正好探视着大帐的方向,期待急切的目光在黑暗中尤为明亮,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来不及惊呼,它已消失在了帐幕后面,仿佛都是我的错觉。
那分明就是太子的眼睛,我只觉冷汗‘噌噌噌’地浸透全身,心脏‘轰隆隆’地要跳出来一般,不愿多想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