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母亲说得哀婉恳切,虽然道理上好像也确实没错,但是在此刻的苏菲,却听得越来越不是滋味。
她知道嫉恨特蕾莎并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嫉恨。
毕竟,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特蕾莎将是她爱人的妻子,坐上了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位置,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老皇帝当初的一时心血来潮……这让她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她的痛苦,难道不是来源于她想要的实在太多吗?”正因为这股嫉恨,让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刻薄,“您说她痛苦,她究竟还要痛苦什么呢?她已经是一国皇后了,论起地位和权力比现在我要高得多,甚至可以算作是此刻全世界权力最大的女人,手底下有着数不清的臣仆,有着数不清的珍宝和宫殿……她已经得到这么多东西了,而且是靠着一段婚姻就轻轻松松拿到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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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还是痛苦,痛苦丈夫居然不是全心全意地爱她!这难道不是贪心不足吗?谁有资格去要求一位君王的忠诚呢?难道我们祖祖辈辈不是见惯了这些吗?可是她偏偏不肯,她悲伤她怨恨,她就是不知道满足……试问,有多少个少女,会哭着喊着想要和她换个位置?如果她觉得这段婚姻是如此的不幸,那我真的只能说,她过于高看了命运对她的偏爱了,不是吗?难道您不认为,得到如此多的东西,就应该付出某些代价的吗?”
亨利埃塔夫人愣住了,她目瞪口呆地听着苏菲说出这样一番混合着嫉妒与讥讽的话来。
她原本就猜到苏菲可能不会如她所愿的帮忙,但是却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得到了这么尖刻的回复。
以至于甚至让她觉得羞辱。
巨大的愤怒,让她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夫人,请注意一下您的言辞,哪怕您是皇帝陛下的儿媳,或者说,正因为您是皇帝陛下的儿媳,我不希望从您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了起来,“我们夫妇挑他当未来女婿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皇位继承人,而是一个空有头衔的半囚徒,谁也没有把他当回事,更没有尺寸国土!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喜欢他,我的女儿还是选择了他……因为她爱的只是这个人,而不是什么别的头衔!既然她做出了这种选择,那我们也支持她。
她当时期盼的是什么?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为皇后,而是希望能够和心爱的人一起侍奉在我们夫妇身边,延续我们夫妇的生活轨迹,平静又幸福地过完这一生。而您……您现在却在这里说风凉话,说她贪心不足?!殿下,作为母亲,我绝对无法接受您的这番指责。”
愤怒的母亲颤抖着注视着苏菲,一时间,这倒也让苏菲有些迟疑了。
她知道,自己这番指责还是有点理亏的。
可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等于完全闹僵了,几乎互相不留颜面。
再者说来,她也不可能退让——因为这就是她接下来的人生希望所在。
指责特蕾莎贪心那肯定是过分了的。
所以,到底错在哪儿呢?
错在,原本两个人生追求和轨迹完全不一样的人,因为一见钟情的爱,把命运强行纠缠绑定在了一起了吧。
“夫人,抱歉,我原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尖刻,只是一时冲动,请您谅解。”在没有诚意地随口道了句歉之后,苏菲又轻轻地摊了摊手,“其实,她本有机会早早抽身而去的,至少这一切都给过她选择,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这就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是,那也就只能自己承受代价了,不是吗?现在她再抱怨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执着地相信着自己掌握命运的能力,这是她一贯的缺点,我也承认这一点。”夫人幽幽地回答,“可是,作为母亲,我却也同样为她感到骄傲,因为她能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于为自己的命运去拼,这一点就已经强过我、强过许多人了。也许,您对她还有一些昔日残留的怨恨,但是,我绝不认为她对您有任何亏欠——如果您还要憎恨她,那我无法阻止您,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我会站在女儿的面前保护她,殿下。”
苏菲没有再回答,只是以沉默应对。
而亨利埃塔夫人现在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劝说下去了。
因为现在很明显,劝说和恳求都已经无济于事,对方就是不愿意看到特蕾莎好过,宁可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在巴黎搅风搅雨、败坏娘家的名誉,也无动于衷。
也罢,反正这也在预料之中。
之所以夫人来询问苏菲的态度,本质上也就是为了把事情挑明,既然她已经表态了,那也就没有什么可懊悔的了。
于是,夫人收敛了一下刚才愤怒的情绪,然后严肃地向苏菲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准备在告别之前说出最后的话来。
“殿下,可能您现在还会为我女儿的遭遇幸灾乐祸,但是,我可以满有把握地告诉您,即使现在,她肯定也不会有一丝后悔,她会如同往昔那样珍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而作为她的母亲,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她,维护她所拥有的一切。您选择置身事外,那我无话可说,因为这是您的权力,但是我们也有权利去做我们可以做的一切,去维护她的名誉和家庭,这一点您也必须承认。”
苏菲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