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德蒙-唐泰斯敏感地听出来了。“是一位女士?”
“对,准确来说,是我的亲妹妹,艾格妮丝。”爱丽丝轻轻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吧,虽然她不是我们的同党,但是她也乐意帮我一些小忙。我已经通知她了,应该很快就会来——”
接着,她看着临街边的窗户,眼睛一亮。
“哎呀,她已经来了!”
顺着她的视线,爱德蒙也看了过去,然后发现一辆马车正快速地向这边疾驰而来,然后门房不经通传就直接打开了大门,显然和马车的主人十分相熟。
“她很快就要过来了。”爱丽丝重新看向了爱德蒙-唐泰斯,“您放心吧,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身手很不错,绝不会拖累到您,也许甚至还能给您多些保护。”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却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好像都是爱丽丝在做各种决定,甚至威风凛凛的将军,看上去也非常尊重她的意见。
再考虑到她说自己是陛下的朋友,这更加惹起了他的好奇心。
虽然和陛下相处时间不久,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他是个高傲的人,能够被他认可成为朋友的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我可以冒昧问一下吗?您的娘家是……?”他忍不住问。
“诺德利恩,算是个有点名气的家庭吧……不过那对我来说已经是往事了,现在我姓特雷维尔,我的孩子也肯定是。”爱丽丝平静地回答,“至于我的妹妹,我正要跟您说明——她还待字闺中,所以仍旧属于我的娘家那一边,而我娘家和夫家一直政见不合,关系不是太好。所以她只是出于亲情稍微帮我一些小忙而已,您最好不要让她为难,在她面前就当一个游客最好。”
爱德蒙-唐泰斯大概明白了。
诺德利恩家族他已经有所耳闻,也是法兰西的贵族名门,难怪爱丽丝能够拥有如许气度。
另外,从她的语气来看,诺德利恩家族肯定是保王党那一边的,所以才会“政见不合”。这么说来,处在夹缝中的夫人,一定不是很好受吧。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是同党之间公事公办的交流了,倒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彼此体谅。
“夫人,这对您来说一定很不容易。”他略带着点同情地说,“您放心吧,我不会做出那些让您和您妹妹为难的事情。”
爱丽丝沉默了。
“您可以当我是误上贼船——毕竟我下定决心和埃德加结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莱希施泰特公爵居然会逃出奥地利,谋求家族再度发扬光大。”片刻后爱丽丝垂下了视线,然后幽幽地说。
“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已经出嫁,我的公公特雷维尔侯爵要当忠臣,他还要他的儿子乃至他的孙辈们继续效忠陛下,那么这时候我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呢?我在上帝面前发誓要让自己成为特雷维尔家族的一员,要孝敬长辈,生儿育女,我怎能背弃自己的誓言?”
“那您后悔吗?”爱德蒙-唐泰斯忍不住问。
“后悔?怎么可能?伯爵先生,请别小看我,我绝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爱丽丝笑了,此时终于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高傲的神采,“事后回想,如果我在结婚前的某一天得知了这一切,然后再让我做出选择,我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坚持自己的决定,因为我爱埃德加,我乐意为他承受这些代价。现在,我必须为特雷维尔家族的复兴去尽力,既然我的公公认定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这个家族最有利的,那我也必须遵从。”
爱丽丝的倾诉,让爱德蒙-唐泰斯心中升起了些许怜悯,更让他有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感触。
这位可敬的夫人忠诚了自己的誓言,可是梅尔塞苔丝却没有做到。
爱德蒙-唐泰斯早已经打听出来了,梅尔塞苔丝早已经嫁给了改姓为莫尔塞夫的费尔南,并且在不久之前生下了他们的儿子。
那个曾经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子,因为命运的摆布,如今已经成为了人妇人母。
他不怨梅尔塞苔丝,任何女孩在碰到那种情况,都是身不由己的,她和贵族的女儿不一样,没有男人的照顾她的生存都成了问题,她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只能向命运屈服。
可是即使知道并且谅解,偶尔在心底里还是会有几声不甘的呐喊——要是梅尔塞苔丝还在等着自己,那该多好?
他现在已经可以赠予她最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只能是妄想了,她现在就在他仇敌的家中,履行着妻子的职责,照顾他的仇敌和仇敌的儿子!
饱含着创痛和愤怒的泪水,瞬间从他的眼角滑下。
他的心头又多了一道创痕,又多了一分仇恨。
“先生?”看到他突然流泪,爱丽丝有些惊慌,“您怎么了?”
爱德蒙-唐泰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夫人,我只是对您的话非常感动,所以有感而发。”
爱丽丝好奇地打量了伯爵几眼。
这位伯爵先生刚才那一瞬间,完全是悲痛欲绝痛彻心扉的样子,她不明白对方经历了什么,不过她知道这肯定是对方内心中最沉痛的伤痕——所以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也不能追问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