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
所幸的是,诺德利恩公爵给了他一周时间,现在还剩下三天。
他还有三天时间去面对唐格拉尔银行所必然到来的死亡。
应该怎么做呢?
唐格拉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正躺着一把精致的木柄手枪。
自杀?不可能的,即使面对着这样的灾难,他心中的野心之火也没有熄灭,他不觉得自己必须一死来逃避现实。
他转头眺望了窗外。
此刻的窗外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正如他的内心一样。
他出身贫寒,早年为了谋生不得不跑到了地中海上的一艘商船上当账房先生,拿着微薄的薪水,每天过着贫困而且毫无希望的日子,即使那时候他也没有寻死——那么,见识过了人间最奢侈的荣华富贵享受之后,他又怎么舍得以一个破产失败的形象迎接死亡,进而成为人们的笑柄呢?
我不会去寻死,我还有机会!
这个男人在绝境当中,又迸发出了深藏在血管当中的凶狠,他拿起了手枪,藏在了腰间的衣兜里,然后他打开了另外一个抽屉。
这个抽屉里面有一个小匣子,而匣子里面装着面额一万法郎的纸币、以及巨额证券,如果加起来的话,总价值足足会有接近两百万法郎之多。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他,恐怕还看不起这笔“小钱”,毕竟他每周经手的流水账目就不止这么点,然而现在,这笔钱对他来说就是无法抛开的巨款,也是他下半辈子享受生活甚至东山再起的希望。
还钱?不可能的。
诺德利恩公爵的存款如果他还了,那他必定一无所有,最后这点钱都留不住,那也就意味着他又将回到过去那段暗无天日一无所有的日子,蒙受世人的嘲笑和白眼。
既然注定要破产,那为什么要还?
就在收到了公爵那一封催款的最后通牒的时刻,他就一瞬间下定了“绝不还钱,卷款跑路”的决心。
正因为下定了如此决心,所以他反而恢复了镇定和平静,让他的职员们大呼不可思议。
他必须潜逃,而且不能等7天期限到期再逃,恰恰相反,他应该马上潜逃……
就是今天。
唐格拉尔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匣子,然后将匣子打包到了一个包袱当中。
他今天不会回家,因为他知道,公爵肯定在他家周边布置了眼线,只要他一回家并且携带妻女收拾东西跑路,就一定会被人发现,然后公爵就会派人抓住自己。
可是……我为什么要回家带着妻女跑呢?
真是没有胆魄的臭贵族,太小看我唐格拉尔了,哈哈哈哈!
唐格拉尔的嘴角抽搐了起来,发出了无声的邪笑。
他一直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家庭对他来说固然重要,但是在关键时刻,他所想要保护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要带着最后这笔资本逃离巴黎、逃离法国,而接下来妻女将会怎样,他就不再理会了。
甚至可以说,妻女反而是他的障眼法,人人都以为他没办法抛开家庭逃离,却没想到他居然早已经打定主意立刻跑路了。
自己离开之后,妻女会怎么样?
在一个个绝望的不眠之夜当中,唐格拉尔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个浪荡而奢侈的女人,等自己跑了之后,缺钱的她为了再过上奢侈生活,会想尽办法寻求再嫁的机会,甚至甘愿去当富豪的情妇;而对她来说,女儿欧仁妮只不过是她新生活的累赘罢了,她一定会把女儿抛弃到一边不加理会。
女儿现在还不到十岁,她失去了双亲的照顾之后会怎样?她将从云端跌落到污泥当中,也许在生活的逼迫下会沦落风尘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他也狠得下心来,因为对他来说,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他自己重要。
家庭没有了可以再重建,孩子也可以再生,可是手里的钱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欧仁妮确实可惜,但是这也是她的命运。
对,就这样吧。
至于公爵……他什么都拿不到。
在之前的危机当中,为了苦苦支撑,他早已经把自己的豪宅暗暗抵押了出去,而且贵重物品要么偷偷典当,要么就已经划归到了别人的名下——在自己逃离之后,哪怕公爵再怎么暴跳如雷,他也不可能从自己这里拿到一丁点挽回损失的钱。
一想到这里,唐格拉尔心里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高贵的大人,被平民溅了一身泥,感觉如何啊?
带着一丝绝望而又邪恶的快意,唐格拉尔又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天色眼见是越来越暗了,马上就要到他跑路的时刻。
此时的唐格拉尔站在窗边,以一种异样的平静看着巴黎的街道,感受着他熟悉的万家灯火。
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条面包,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顿简陋的晚餐,这将是他在巴黎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默默地吃完了以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也逐渐到了唐格拉尔银行的下班时间,职员们纷纷离开了办公室,消失在夜色的街道当中。
明天他们恐怕就会大吃一惊了吧?或者也许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