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旺代的农民们来说,革命摧毁了他们千百年来习惯了的社会秩序,却没办法给他们一个新的(或者说,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更可怕的东西),所以他们痛恨这一场革命。
与其说他们热爱国王和上帝,倒不如说他们是在为他们的乡土、财产和生命而战。
不管怎么样,残暴血腥的游击战争前后打了好几年,直到1799年拿破仑上台之后才终于中止了这一场屠杀,而在它结束之后,许多曾经人口稠密的村庄已经化为了一片白地,尸骸遍野无人收拾,这场战争已经成为了永不磨灭的历史创伤。
共和国的血腥镇压,反倒是更加增强了当地人的“忠君保教”意识,旺代为代表的西部长期成为了保王党的大本营,即使拿破仑皇帝也没有能够改变这一切(顶多是使得他们不再敢于公开扯旗造反而已),而在拿破仑皇帝倒台之后,当地人热情欢迎了国王的回归以及正统王朝的复辟。
可惜波旁王室对这些曾经为他们付出过巨大牺牲的人们,并没有那么热诚,国王只给当地发了微不足道的抚恤金,大部分浴血奋战过的王党军官除了口头嘉奖之外一无所得;反倒是大革命期间流亡在外从未给王室流过血的大贵族们,却个个得到了国王的大笔赏赐。
对于君主体制来说,浴血奋战的忠诚者们永远都是不如沾亲带故的附庸们的。
毫无疑问,对于王家的这种做法,旺代人们自然会感到十分失望,不过对他们来说,只要一切回归“正统”,他们能够过上往日的平静生活,一切自然也都足够了,牺牲者们也可以安息于地下。
可是,这种“平静”只持续了十几年,又重新被打破了,正统的王室再度被造反的巴黎人赶走,而那个科西嘉人的后人又回来了,似乎正在志得意满地准备走向皇座。
曾经浴血奋战过的旺代人,会再度拿起曾经丢下的刀枪,在血雨腥风为正统王室而战吗?
对于许多观察者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命题,而对艾格隆来说,这是他必须消除的潜在危机。
他不希望以内战来为自己加冕,也不希望让这片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土地再度被血染红,时代终究在变化,已经尝过一次苦头的旺代人,肯定也不想再付出同样的惨重牺牲。
渡过卢瓦尔河之后,这一支庞大的队伍向着南进发,进入到了旺代地区的腹地,而当他们出现在河边的时候,一支早已经等候在此的军队鸣放了礼炮,然后向着他们行军,最终和他们汇合在了一起。
这支军队是临时政府建立之后,身为陆军部长的苏尔特元帅,特意从其他地区换防过来的,目的就是威慑和弹压旺代地区。
苏尔特元帅虽然恋权贪财,但是他干活也算卖力,他大权刚刚到手,就立刻清洗了一批不可靠的军官,然后提拔了自己的旧部和亲信,同时四处调动可靠的军队去监视和弹压有可能不稳的地方。
作为有过造反“前科”的旺代地区,更是成为了重中之重,他调集了好几支在旺代周边虎视眈眈,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下令以严酷手段镇压叛乱。
也许是被他的铁腕所震慑,这段时间以来,旺代地区倒也算平静,直到艾格隆到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乱子,而为了保护艾格隆的安全,一支部队特意迎接他的车驾并且与他会和,然后一起浩浩荡荡地向腹地挺进,以此来展示陛下的“皇威”。
在两支队伍汇合之后,军官们立刻前来觐见艾格隆。
为首的人,是一位名叫皮埃尔·普瓦图的将军,他曾经追随苏尔特元帅多年,战功卓着也饱受元帅信任,正因为如此,在元帅上台之后,就赋予了他全权负责监视西部的重任。
“陛下!欢迎您来到旺代!”一见到艾格隆,普瓦图将军就立刻毕恭毕敬地行礼。
“我倒是看不出自己有多受欢迎。”艾格隆微微一笑,然后和将军握了握手。
确实,相比于风景如画的诺曼底,来到旺代之后,确实要萧条贫穷许多,因为土地贫瘠很多地方无法种植作物,所以到处都是森林,所过之处的民居也显得简陋,还有不少乡民是住在窑洞当中的。
沿途当中艾格隆并没有受到多少欢呼,所到之处当地人比诺曼底更加冷澹。
不过这一切都在艾格隆的预料当中,所以他也并不感到惊讶。
“这里许多人顽固不化,他们拒绝承认现状。”将军苦笑了一下,但是他马上又向艾格隆说起了好话,“但陛下,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也并不打算武装起来反对您,只要您对他们适当地展示怀柔,我认为这里会平静地接受帝国。”
将军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让艾格隆有些惊讶。“您好像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如临大敌。”
“陛下,旺代人也是法国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够与他们和平相处。”也许是觉得艾格隆在怀疑他的忠诚,这位高大的将军连忙挺直了腰杆向陛下辩白,“如果您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为您流血牺牲,但是我认为我的血洒在国境线之外更好,我经历过那个血腥内战的时代,所以我希望它能够得以避免……”
艾格隆突然拍了拍将军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辩白。“好了,将军,您放心吧,我没有怀疑您的忠诚;甚至我非常满意您的态度——比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