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辛小姐便说过一句话,“藏书楼,自然是藏天下之书。”
即便多年后,他们也不会忘记这一日自己所见的场景。哪怕入楼前先生就告诉过他们书楼的规矩不禁阅读,但真正踏入此楼,望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书脊,原先的激动炽热一时间化作了茫然无措,恍若一座巨大的宝山突如起来的出现在眼前,许多曾经梦寐以求的,还有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珍贵书籍。
不止是书院的学子,其他外面的人进来后也都感觉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连出身世家的王九郎都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消化掉心头莫名的震撼。他似乎看到一条极为豁达开阔的前路,世家也无法阻挡它的出现,不断往前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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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王九郎躺在摇椅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自从入书院这三月以来,他难得能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七天有五天的琴艺课都排得满满的不说,还时不时被拉去充当劳动力帮忙代课,比如哪位大儒身体不好,哪位先生有事暂离一下,结果都是由他顶上。
谁让书院教课内容众多包含文韬武略政治历史天文地理星象琴棋书画等等。
王九郎其实对教学生毫无兴趣,他自幼便是神童,出口成章吟诗作赋,出类拔萃到现在也受尽众人崇拜。自恃才慧,也就傲慢不已,对天下大多数人都视若蠢物看不上眼。
往日连家中小辈都不愿意教导,如今整日对着一群学生,要让他忍住不能太毒舌嘲讽这些学生的脑子蠢笨,这有点艰难,但也着实磨出了他不少耐心,以往的性子也收敛了。
不过这大好春光之时,也有少不了傻呆呆的人跑过来打扰他。
一十四五岁模样穿着蓝白院服的俊秀少年,期期艾艾道,“小舅舅,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啊?”
王九郎有个姐姐嫁到了江南豪富纪氏,这个少年就是她出嫁后所生的嫡长子纪子陵,逢年过节也时常被带回王家,与王九郎也有一层舅甥关系。然而王九郎毫不犹豫地道了两个字,“不能。”
他淡淡瞥了这个外甥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是什么事。
“冤枉同窗,甚至聚众欺凌,再多犯一条规矩,你们就不用待在书院了。”
这事还要推说到前日,纪子陵的世交好友同他一起考进了无涯书院,上次放假归家,回来后还带了一样名贵的紫玉笔。
书院规矩虽然是所有学生同等对待,衣食住行完全一致。但偶尔私自带些名贵喜好用具,倒也没有完全禁止。
但就在这两日他的紫玉笔不见了,思来想去便怀疑到了同住一宿舍的学子程钰头上。
程钰出身寒门,且家境清苦,还有寡母和幼妹需要照顾,为人一向清高孤僻,与纪子陵的好友素来不合,甚至有过数次矛盾。
纪子陵的好友认定了是程钰偷拿走了紫玉笔,便拉上纪子陵和其他几个熟识朋友,在一次经史课后将程钰拦住了质问他此事。后来闹大了证实那东西是不小心被落下了,而非程钰所窃。
此事报到管理书院的辛盈那里,便处罚了参与其中的几人。虽未逐出书院,但处罚得也极重。
有之前那批学子被开除的前车之鉴,这几人也不敢也不敢让家里院了。
其他受罚的学生听说纪子陵的舅舅就是在书院担任琴艺教习的先生,私下商议了一下就想着让他来求求王九郎,好减轻他们的受罚。
“我们也不是有意的,而且程钰他自己都已经接受我们的道歉了。”
听着来自舅舅的嘲讽,纪子陵青涩的脸庞有些羞红,仍努力解释道,他自认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为朋友出头便失了分寸。再说了他们也没动手欺负人,查明真相后他们也很懊悔,还主动赔礼道歉了呢。
王九郎略带嘲讽地轻哼了一声,“他原谅你们是一回事,而你们触犯院规也是另一回事。”
辛小姐对书院的管理极为严明,王九郎也看不上这几个小辈所为,觉得让他们吃个狠教训也好。
“一千三十九条院规,这么多怎么一下子记得住。”少年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王九郎鄙视了他一眼,这算什么。想他入书院不过一日工夫便可倒背如流了,这些小兔崽子入学三月了居然还记不住,脑子真笨。
见王九郎不肯理会,纪子陵顿时急了,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舅舅,那你可不可以跟辛先生说一声,别把我们受罚去菜园子挑粪的事告知全书院啊,比如让我们晚上去。”
他说的辛先生不是院长,而是辛盈,后者虽未授课,但书院下无一人敢对她不敬,故而亦称呼她为先生。至于去菜园子挑粪,也是处罚中的一项。
这要说到书院一个特立独行的规矩了。
书院除了在对待安玄公这些德高望重年纪又大的老先生方面稍微照顾一些,其余学子包括年轻教书先生,都需自己洗衣打扫整理。甚至有的时候还要下地务农,去书院的菜园子劳作,美名其曰体验民生疾苦。
祖父安玄公显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性情本就喜好简朴,且学子来书院是为了求学上进,而非呼仆唤婢享受富贵。而且考进书院的学生,以后多半是会走仕途的,安玄公不求他们通达显贵,但求他们为一方父母时,能体贴了解百姓之苦。
而阿洛就单纯是觉得种些花花草草,有些浪费了,便在书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