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人打五千人怎么打,白马扶舟长了见识。
青山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暗夜里的风吹过来,似乎都带着血腥味儿。
赵胤率一群锦衣将士背靠大青山,占据了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狭险之地,永宁卫五千军队合围居然杀不散他的阵形,攻不进去,直到白马扶舟带人来接应。
白马扶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战事。
青山如铁,秋风萧索,地上的鲜血淌成了小溪。
赵胤一马当先挡在前面,脸上沾染了鲜血,眉目是凛冽杀气,一身黑青色的披风在冷风肆虐的谷口猎猎翻飞。他就像一堵防风御寒的墙,面孔冻结成冰,一声不吭如恶魔临世,将狭隘谷口变成了鬼门关,令人不寒而栗。
白马扶舟声音低低,眉间带笑。
“扶舟幸不辱命,来得及时。”
赵胤冷哼:“及时?厂公是来收尸的吧?”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来得早了,看不到大都督神勇。来得再晚一些,怕是人都被大都督杀光了。所以,刚刚好。”
二人面对面站着,头顶的夜空上繁星点点,有夜鹰在凄厉的哀啼。
白马扶舟半是玩笑半认真,赵胤看着他,眼里是戾气,也是刚杀过人饮过血才有的杀气。
“他们如何?”
他们?
白马扶舟知他指的是谁。
轻笑,唇角弯起,狭长的眼角似有一抹促狭。
“太子一行,此时应当已经到达蓟州镇。”
赵胤:“那就好。”
白马扶舟继续道:“怀宁公主已回宫,自言是从野兽嘴里侥幸逃脱……眼下,公主是不必再找了,兀良汗使者被杀一案,也随着青山镇被踏平,有了交代。大都督可以回京交差了。”
邪君不除,怎算是有了交代?
赵胤眯起眼,望着大青山。
“厂公倒是为我想得周倒。”
“同为大晏臣公,自是应当。”
白马扶舟声音轻缓,说罢顿了顿,望向那遍地的尸体,眼角噙了笑意。
“大都督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声音刚落,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不过片刻工夫,一只四脚踏花的骏马冲入兵阵,停在赵胤前面一丈处。
“大人!”
马声嘶吼,一个人从马上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谢放冲过去想要扶他,却不知从哪儿下手。
这人浑身是伤,衣裳破褴,背心插着一只箭矢,一张开嘴,鲜血就从嘴角溢出来。
“快……禀报大都督,兀良汗王巴,巴图……领兵,夜袭松亭关,占领宽城……直逼永平府而来。”
————
奔波一夜,时雍等人到达蓟州镇时,天已经亮开了。
一行人衣衫不整,脸上挂着油彩去叫客栈的门,很是骇人。小二犹豫好久不敢领他们进屋,差点要报官。他们再三解释是戏班的人,在路上遭遇山匪抢劫,好不容易才说服小二,要了客房洗漱吃饭。
时雍这样的人,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没少遇上奇事怪事,可细思一下,昨夜的遭遇最为恐惧。
以前的对手不管多么厉害,到底是人,昨夜那些人,不像人。
她不知道青山镇的情形如何,只能顾得眼前。
见官是万万不敢见官的,带着一个小太子,就像带了一颗炸弹。钱名贵、石洪兴这些人的背叛,让时雍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进了房门,又再三叮嘱赵云圳,不可暴露身份。
赵云圳很反常。
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一身骄横的嚣扬棱角仿佛都被磨平了,往椅子上端端正正一坐,看得时雍害怕。
这规矩板正的样子,倒是学得了赵胤七八分像。
娴衣不在身边,时雍不得不亲自照顾赵云圳。
“累了吧?”
赵云圳吸了吸鼻子,“不累。”
孩子面色苍白,嘴巴紧抿着,脸色很是糟糕。
“怎么了?”时雍弓下腰,眼神与他平视,摸他的肩膀和腰,“可是哪里伤到了,疼痛?”
赵云圳再次摇摇头,“不疼。你别碰我。”
时雍歪头,“那你是怎么了?”
赵云圳眼圈红,看她一眼,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抬起双手,“你抱抱我吧。”
时雍一愣,没有说话,将小小的孩子轻轻揽在怀里,又拿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没感觉到发烧,稍稍放松一点,试探地问:“你吓到了吗?”
“才没有。”
嘴硬,逞强。
时雍挑了挑眉梢,“那是看到有人为了保护你而死,难过了?”
“才不会。”
赵云圳依旧嘴犟,可是脑袋却垂了下去,嘴巴撇了起来。
小孩子的心思单纯直接,有时候却难以琢磨。
时雍挑了挑眉,坐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拧巴的身子扳过来,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赵云圳哭够了,红着眼好半晌,才问:“阿拾你说,什么样的大晏,才是最好的大晏,什么样的皇帝,才是最好的皇帝?”
时雍一愣,笑了。
“殿下,这是杀头的问题。”
“本宫恕你无罪。”
时雍想了一下,“百姓有家可归,有衣御寒,有米吃饭、老有所依,幼有所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就是最好的大晏。能做到上面这些事情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赵云圳抬起头,眼巴巴看着她问:
“那青山镇的百姓是无家可归,无衣御寒,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