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玉姬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急着解释。
在狄人部族,她是高贵的酋长女儿,任何男子在她面前都要低上一头,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旁人。
说罢,玉姬悄悄看了一眼正在祭神的母亲,低下头,小声对元驰道:“我不是那种负心女子。只要你恪守夫道。我娶了你,便会只宠你一人。”
元驰定定看她:“此言当真?”
玉姬咬牙,“女子一诺,重若千金,我岂会骗你?”
元驰眼皮微动,声音带着叹息,“我叔家里还有婶在等。两人情投意合,你可千万得想办法……”
玉姬怕被人听到他们的话,厉色阻止了他,不耐烦地道:“说了会想办法,我就会想办法的。”
元驰深深看她一眼,能从她焦灼的模样里察觉到她的为难,便没有再多说,玉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以为他是生气了,迟疑片刻,慢慢侧过脸去,安抚般看他一眼。
“所有人都送出去,我不一定能做到。”
“那我叔……”
“你叔可以。”玉姬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无论如何,我也会送走他。我不会对你食言。”
“唔!”元驰看到这女子的眼神,突然有点怪异的心虚,“那就好。”
玉姬嘴唇微抿,仿佛掠出一个笑,“明日礼成,你我便是夫妻,夫妻一体,我好生待你,你亦不能背弃我。”
元驰眨眨眼,“那是自然。在这里,你是老大,我不顺着你,从着你,是不想活命了么?”
顺她,从她,只是为了活命么?
玉姬看了一眼他英俊的面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又恢复了一惯的高傲态度。
“哼!你懂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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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老没有想到玉姬会求到自己这里来。
就在他准备把时雍带出山的前一天晚上,玉姬半夜三更找上门来,说让他想办法带一个人出山,而这个人,居然是赵胤。
“大巫,求求你,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山外的世界我完全不懂得,带一个男子出山极为不便——”
褚老看着她,“你是怕你母亲吧。”
玉姬垂下头去,“是,母亲敬重大巫,族人也爱戴大巫,只要大巫说他们是你的朋友,母亲即便心里知道,也不会怪罪。”
狄人部族惩罚极为严苛,不论是谁违背祖训犯下重罪,都一视同仁,即便玉姬是酋长的女儿也不会例外。
这些年来,真正进入过狄人部族还能全身而退的人,只有褚老一人,便是褚老那个侍从去送药,也只能停留在索桥边。因此,酋长虽然心疼女儿,也绝不会为她破例,不会轻易放走一个外人。
因为活人是守不住秘密的。
一旦通往谷底的路被人知晓,狄人部族的秘密将大白于天下,那山外的人会不会进来?他们会做什么,会为部族带来怎样的灾祸?
狄人祖祖辈辈都认为,部族得以在此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是神灵的恩赐。而他们保守秘密,就是对神灵最好的报答。
褚老思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黑袍下的那张老脸突然亮开,仿佛突然寻到一件什么有趣的事情,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玉姬都亲自来求我了,我怎能不肯?只是酋长说过,部族的秘密重于一切。即使是我开口,酋长也是不会破例的。”
玉姬焦急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褚老想了想,望着她道:“你看这样可好?明日玉姬大婚,我送来一箱贺礼,到时候,你把此人藏在我的箱子里,我再把他带出去?如此一来,也不会让他知晓出谷的路,即使酋长发现,也不好多说什么。”
玉姬想了想,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点点头,朝褚老诚意地拜下:“那便有劳大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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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回到山洞中,褚老轻轻吹了吹油灯。
灯火在风中发出扑扑的响声,惊动了半睡半醒的时雍。
今日褚老喂她吃的药,仿佛与往天不同,吃入腹中如有火烧,整个人却不太清醒,头脑昏昏沉沉,嗜睡又混沌。
时雍猜测,他们要带她走了。
“师父。”时雍虚虚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褚老身上的黑袍,“方才有人来过吗?”
褚老身子一僵,回头看来。
“并不曾。”
时雍道:“我隐隐听到女子的声音。”
“你做梦了吧。”褚老走近,在她身上紧裹的白布摁了摁,“痛吗?”
时雍点头,又摇头,“习惯了。”
褚老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默默看她片刻。
“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的女子。伤得这么重,还能挺过来。”
时雍嘴唇动了动,“是吗?”
褚老点头,道:“那天,我本以为你活不成了。”
时雍道:“幸得师父医术高明,救我一命。”
褚老不言不语,默默看了她一眼。
这女子确实让人不可思议。
明明伤得这么重,不仅不哭不叫,还瞅准机会就说些让人听了舒心的话。
“你比宋阿拾那个脑子好使多了。”
时雍听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不急不徐地道:“师父又犯糊涂了?我就是宋阿拾。不,我也不是宋阿拾了,我只是师父的徒儿。”
褚老目光一暗,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皮耷拉下来将调好的一碗浓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