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启二十三年六月二十六,司命,鸣吠,黄道吉日。宜:订盟、祭祀、祈福、入殓、破土、安葬。
兀良汗大妃阿如娜的葬礼便选在这日。
巴图隐瞒了她真正的死因,对外宣称阿如娜误信奸人,被狗贼半山毒杀在星罗台。
大妃之死,举国哀恸。大汗巴图更是悲痛得彻夜未眠,无心战事,正值南晏大军来犯之际,大汗却执意留在额尔古城,亲自为大妃操办葬礼,可谓夫妻情重,恩爱无疑。
而南晏皇帝趁此机会,撕毁盟约,领兵来犯,自是寇贼行径,令天下人不耻。
这番说词符合巴图的心思和此番国情,也可以暂时稳住得知公主逝世,派人前来吊唁的北狄皇室。
巴图用了最好的梓棺,选好了一处福地,要将阿如娜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就连那个被烧成了废墟的星罗台主殿,他也叮嘱工匠要按原本的样子修缮,不可让大妃魂魄归来无依。
如此,当真是做足了一个深情丈夫的模样,将那些隐隐约约藏于民口的流言蜚语击得粉碎。
“得夫如此,大妃死也值了……”
恩和那天不在星罗台,也没有任何人敢告诉她真相,她与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一样,为大汗对大妃的深情而感动流泪。
这两天,恩和已经抹了好几次眼泪了,这会子听到星罗台那边的丧乐响起,更是伤心不止。
“公主,我们快些过去吧。再晚了,就要失仪了。”
时雍身为兀良汗的公主,虽然没有参与操办,但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去露个脸,走走过场的。
闻言,她皱着眉头咳嗽几声。
“我好似风寒复发,头痛得紧,身子酸软无力……”
塔娜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恩和却大惊失色起来,“公主,可要我去叫褚老来为你配药……你吃了,还是得去一趟星罗台的,否则定会有人说三道四……你不去不好的。”
她结结巴巴很是急切,时雍嗯一声,“我知道。”
塔娜道:“我为公主更衣吧。”
时雍点点头,再次咳嗽着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又栽倒下去,有气无力地道:
“塔娜,你替我去向父汗说一声,就说我旧疾复发,为免灵前失仪,还是在此遥祭好了。”
“这……”
塔娜的眉头皱了起来。
很明显,她也觉得这么做很是不妥。
时雍眼皮微抬,淡淡一叹,“你照此禀报,父汗会理解的。”
怎么能不理解呢?陈岚会有今日,是拜谁所赐?不论今日的时雍是不是宋阿拾,她至少是宋阿拾的一半,她是断然不可能去祭拜杀母仇人的。
塔娜迟疑一下,“是。婢子这就去。”
恩和看着她离开,重重叹息一声,似是不解时雍的举动,又似是惋惜不能亲自前去见证如此隆重的大葬之礼。
“公主,我去找褚老来,为你配药。”
时雍躺在椅子上,没有抬眼,嘴唇翕动般动了动,无力点头。
恩和朝她行礼,转身走向门口。
嘭!门板刚被拉开,恩和的身子便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时雍眼神一厉,望着无人的房门,掌心扣紧了瓷盏。
“什么人?出来!”
低呼声尚未落下,就在那个人影进入房里的刹那,时雍手腕一扬,便见寒光闪动,她手上的瓷盏如同利箭一般朝那人迎面飞过去,而她自己,几乎在同一时刻便翻身一跃,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便抽出了放在床边的长剑,纵身掠起。
砰的一声!
瓷盏落地,房门被来人反手合上,一声低叹传来。
“傻丫头,你要谋杀亲夫么?”
时雍刚才的快速反应,完全是应激状态,毕竟这两日额尔古城在办丧事,来往人员和情况都很复杂,半山又在潜逃之中,她十分警惕,肯定要抢先出手。
在赵胤出声的瞬间,她手上的长剑已然朝他直刺而去。
“小心!”时雍低低惊呼,收势不住的身子只能往旁边侧翻过去,长剑歪歪斜斜地刺向一个檀木柜子,铛的一声,她被力的作用反噬,手臂发麻,胃肠翻涌,人便往下栽倒。
呼!真是背运。
时雍眼一闭,做好了在赵胤面前摔个狗吃屎的丢脸准备,岂料,人还没有倒下去,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被他捞起来的,腰身倒在他的臂弯里,斜着眼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版的俊脸,微微愣了愣,便双手推他。
“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你当额尔古城是无乩馆的后花园么?大人。”
赵胤扶她站稳,看着时雍担忧的双眼,慢慢说道:“不是后花园,但很快,就与后花园无异了。”
“什么?”时雍眼睛微微放大。
尽管那日听完褚道子的话,她已然怀疑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推手就是赵胤。但是,当赵胤真的站在面前告诉她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额尔古城是兀良汗的国都,草原人的汗王巴图,此刻正在城中为她的结发妻子举行大丧,草原各部落的首领都前来吊唁,这是葬礼,也是盛会,在这种时候,额尔古城定然守卫森严,除非赵胤会飞,要不然,如何来去自如?
时雍想了想,又冷静下来。
“大人,你快些走。一会儿塔娜就要回来……”
“她回不来了。”赵胤好似洞悉一切似的,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阿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