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时雍这时已经忘记了害怕。
她甚至顾不得自己,只是看着颤歪歪的绣春刀,仿佛随时都会被折断的模样,惊声呐喊。
“侯爷,你快松手。别管我。我的双腿已经拔不出来了!”
绣春刀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时雍不想搭上赵胤。
“快走!”
她不敢用力收手,又没办法推开赵胤,急得大声尖叫。
“二位鹣鲽情深,当真令人艳羡!”白马扶舟的声音徐徐而至,阴鸷异常,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那本督便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语毕,一声尖啸,白马扶舟足尖点石,莲步生风,人剑合一,惊鸿掠影般腾空而起——
时雍双眼被流沙夹击,无法全然睁开。
赵胤闻言回头,与白马扶舟眼对眼,看个正着。
白马扶舟眼里泛起一层潋滟得近乎幽冷的笑。
身着白衣,却如邪君再现。
他速度又快又急,整个人仿佛化成一抹白光,长剑自他掌心脱出,利箭一般朝赵胤疾射而出,他的手臂却朝时雍伸了过去——
赵胤眸底冷然,人静一瞬,猛地拔出绣春刀,身子随着时雍的力量急跌下去。
白马扶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身子收势不住,牙一咬,笑骂。
“好狠!”
电光火石的刹那,赵胤已然急剧跌落,便趁着这一道力量,托住时雍的腰身将她从流沙拔起,举出流沙——
“走!”
砰的一声,赵胤将她丢了出去。
时雍在顺着沙石的方向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子,回头一看赵胤已经灭顶随流沙而去,登时气血上涌,连同百媚生催动的那股燥热,化成一口鲜血,“噗”地从口中喷了出来。
人也软倒在地。
“侯爷——”
“赵胤!”
她伸长胳膊,疯狂地大吼。
“不要——”
黄沙扑面,黑暗无光,这是时雍见过最残忍最恐怖最接近地狱的模样。
时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朝流沙的方向奔跑过去。
赵胤就在离她不过五米的地方。
只要她跑得快,就能抓得住他……
或者,和他一起掉下去。
她跑得很快,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而无光,大脑一片空白。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唇,红艳妖异。
她的手伸入流沙。
她上半身半部趴了下去,在流沙里拼命地拔弄寻找,
呼喊着赵胤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
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吞噬着流沙的口子渐渐合拢,被蔓延四散的黄沙掩盖的熔浆,渐渐冒出头来,探出了沙,发出火红的光芒,像奈何桥边引路的灯,像黄泉谷底盛放的蔓珠沙华,靡丽而妖艳。
时雍手底下拔弄的流沙,变成了坚硬的石板。
空间里的啸叫声停了下来。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来不曾发生一般。
世界静寂。
四周的景物模糊不清。
那种宿命感再次擂击着时雍的心扉。
本不该来,来了。
本不该进皇陵,进了。
本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一时间,她气血上涌。
仿佛被命运之手,扼住了咽喉。
隐约间,有奇异的笛声响起,悠然轻缓,仿佛母亲轻哼婴孩入睡的摇篮曲,又仿佛幽冥河岸黑白无常在引路召唤——
时雍慢慢回头,目光幽冷。
“你怎么没去死?”
笛声骤然停止,
接着又轻缓地掠过几声。
白马扶舟手握铁笛过来,慢慢地蹲身扶住时雍的双臂。
“滚!”时雍咬牙怒吼,爬起来在周围慌乱地寻找,想找到打开机关的地方。
“没用的。”白马扶舟走近,强行扳过时雍的胳膊,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目中满是遗憾与同情,“抱歉,我来晚了一步。”
时雍与他对视。
片刻,又不肯看他灼灼的目光,紧紧闭上双眼,不让眼眶飙出泪水,语气冷静地道:
“下方是一千零八十局?”
白马扶舟皱眉,“不知。”
不知?
方才不是说得很肯定吗?
时雍微微抽口气,盯住白马扶舟清和温雅的双眼,喉头有无数的脏话突然说不出口。
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他是邪君,只会激怒他。
如果他不是,那不如同盟。
时雍压下胸口翻滚的气血,抬头望着空荡荡的石顶,“长公主在哪里?劳烦厂督带我去。”
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找到赵胤的。
她目前只有隐忍。
“姑姑,我与你一样是被困之人。”
白马扶舟眉梢微挑,看着四处的环境,似笑非笑。
“据说这便是当年先帝和先皇后受困之地?如今我和姑姑同困于此,天意!显然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时雍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诧异。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奉长公主之命,奉命搜救我们?为何你不知长公主在何处?你既然下得来,为何上不去?”
白马扶舟目光幽幽地盯住她。
好半晌,他才徐徐开口。
“我何时同姑姑说过?”
看时雍惊愕怔住,他又勾了勾唇,朝她走近两步。
“姑姑和东定侯也下得来,为何上不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啦。”
时雍震惊。
看着他,良久不会转眼。
眼前的白马扶舟是白马扶舟,方才的白马扶舟也是白马扶舟,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