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惊起千层浪。
在场登时响起一阵窃窃。
当初乌日苏能推翻巴图上位,很大原因是得益于阿伯里的扶植。这个阿伯里在兀良汗位高权重,是阿木古郎的谋士心腹,当时,阿伯里拿出了一封阿木古郎临终前写下的亲笔手函。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若是巴图有朝一日野心膨胀,一意孤行要南下兴兵,那么可以褫夺其位,在他的儿子里重新择一个仁厚之人继位。如果巴图不遵遗旨,可以代为讨伐。
遗嘱真假不知,但这是乌日苏能在短短时间统率众人,稳住兀良汗大局的重要原因。
归根到底,他能做汗王的前提,他必须是阿木古郎的后代。
如果他不是呢?
乌日苏变了脸色,冷笑道:“单凭一张嘴胡说八道,你以为你就能挑拨离间,颠倒黑白了吗?”
一群兀良汗人面面相觑,闻言清醒过来,大声吼叫。
“大汗说得对。”
他们冲褚道子吆喝。
“你有什么证据?”
“对!你有证据吗?拿出来!”
“红口白牙,这老夫莫不是当我们傻子不成?”
在喧嚣声里,场面突然有些乱。
连同宝音也大惑不解地看了过来。
“褚老,你此言当真?”
“当真。”褚道子冷静地回答。
宝音看了看群情鼎沸的兀良汗大军,低低道:“可有证据?”
褚道子朝她看过来,停顿片刻,润了润嘴。
“没有。”
若有证据,他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一听这话,兀良汗军中又吁声四起,全是辱骂和嘲笑,更有甚者,大声吆喝怂恿乌日苏赶紧上前打杀了这些污蔑他的南晏人。
乌日苏不着急。
宝音身侧统共不过二百人。
真刀真枪,他们不是兀良汗的对手。
但是褚道子这事若不处理好,说不定就会有流言传出去。
他本来就得位不正,若再加上一个“不是亲生”的传言就更是麻烦,说不得旁人会怎么议论他。
他要做永禄帝一样的明君贤能,很在意百姓的闲话。
念及此,乌日苏抬手阻止将士们的七嘴八舌,冷冰冰地看着褚道子。
“褚老,我一向敬重你,视你为长者、尊者,不曾想,你竟会如此诋毁我。今日,还烦请你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是谁教唆你用这般下作的手段,质疑我的出生?”
他声音落下,马上有人附和。
“下作!”
“属实下作!”
“南晏人就是不要脸。”
对时下的人来说,天地尊亲师血脉传承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愤怒的众人将褚道子骂得狗血淋头。
宝音也有些着急,“褚道,既无证据,你因何有此说法?你到是说话啊?”
褚道子目光落在陈岚的脸上,又默默闭上了眼睛,仿佛感慨一般,叹了口气。
“当年巴图与通宁公主生下一子,巴图想把这孩子带回额尔古,给他一个名分,惹恼的人,不仅是阿如娜,其实还有阿木尔。她对南晏皇室有成见,正是因为害怕晏兀两国联姻,怕阿木古郎为巴图娶一个南晏的公主郡主,这才早早订下了阿如娜……”
“岂料,阴差阳错,他二人孩子都有了。阿木尔不愿意通宁公主的儿子以巴图长子的身份进入额尔古,又想以这个孩子的存在来节制阿如娜,使其乖乖听话……于是,她趁着那次阿如娜毒杀大王子的机会,假意与巴图修好,缓和母子关系,特地将大皇子带入自己宫中照顾,然后,一面安排人‘狸猫换太子’,一面吩咐人杀害通宁公主……”
众人沉寂。
宝音倒吸一口凉气,双目赤烈。
“然后呢?”
褚道子重重垂下头。
沉吟片刻,他抬起眼望向不远处的陈岚,徐徐说道:“通宁公主当年来额尔古为阿木古郎看诊,与我曾有数面之缘,甚至不吝赐教,不给赠我医书,还传授了我一些秘传医术,我甚为感激……”
深吸一口气,他拔高些声音,以便所有人都能听见。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阿木尔要除去的这个孩子,是通宁公主的孩子,直到那天我受巴图之托,前去为孩子看诊,无意偷听到她与人对话,说通宁那个小贱人挑拨他们母子关系,不可让她的孩子死得太安逸,最好把孩子送去最为卑贱之所,让他受尽世间苦楚,活得猪狗不如,方能解她心头大恨……”
宝音拳头攥了起来。
“畜生!畜生!”
陈岚泪如雨下,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却哭不出声音。
褚道子道:“得知此事,我浑身发冷。那时,恰逢阿木古郎带兵攻打格支部落。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大胆。我来不及多想,当夜便借由问诊之机,将孩子偷抱出来,逃出了额尔古,直奔南晏而来。我前脚一走,后脚就被人发现,阿木古派心腹侍从一路追杀我。我逃至阴山附近,被他们追上,我误入阴山皇陵,在密道里藏身数日,饥寒疲乏,孩子也饿得嗷嗷直叫……”
一口气说到这里,他深深吸气。
“那时,我认为自己活不成了。为免自己死后这一桩真相由此被人掩盖,我将大王子身上的随身之物,以及通宁公主的血书一并藏在阴山皇陵。然后,带着孩子出陵一博。”
“他们果然还在搜寻我的踪迹,我在狼山附近被他们包围,寡不敌众,身中数刀,掉入悬崖。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却不想孩子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