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穆审视着她,冷冷问道:“如果我放开你,你就会回去找他,对不对?然后呢?让锦衣卫来羁拿我们,下诏狱,还是处死?”
时雍一怔,认真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们。我自己会找理由搪塞过去。不会有人知道是你们处心积虑地掳走了我。赵胤自然也不会因此怪罪……”
燕穆看着她,眼波平静,写满了自嘲。
“是吗?”
“自然。”时雍眯了眯眼,又道:“再者说,除非你能捆绑看押我一辈子,或是干脆点宰了我。否则,一旦有机会,我还是要走的。有何区别?燕穆,要走的人留不住,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燕穆安静地站着。
看她片刻,声音低低地问:“你走后,我们怎么办?你有没有为我们想过?”
时雍迟疑道:“你们……燕穆,你们三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好儿郎,忘掉京师忘掉我,在这江湖,总归会有一席之地。成就一番事业,娶得一房美妻,不好吗?何苦为此拘泥一生?不值得呀。”
“忘掉你…?”
燕穆悠悠地笑。
他的目光扫过南倾,又扫过云度。
最后,慢慢落在时雍的脸上。
“你可记得,我们在雍人园时,你说过的话?”
时雍抿嘴不语,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
南倾和云度脸上似有悲恸。
燕穆嘴唇翕动,声音温柔又悲伤。
“你说,我们都是你的人。”
时雍微怔,“我说的?不是。燕穆,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燕穆道:“或许吧。在你心里是误会,在我们看来,是美好的承诺。”他又看了看南倾和云度俊朗的脸和身上的残疾,低低地笑。
“你说我们是你的人,我们就把自己当成你的人。一生识你为主,一生追随你,凡事以你为先……”
燕穆话音未落,南倾突然低叹,接过话去,说道:“我们也从未想过要如你所说,成就事业,娶妻生子……主子,我们是你的人啊,你怎这么忍心抛弃我们?。”
是她的人。
可不等同于她的男人啊。
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固执?
认了主子就不能换个人生方向么?
时雍脑仁有点痛。
但事已至此,她还是得想办法,先让自己获得自由,只有身体自由了,才能想法子脱身。
如今漕船已行走在运河,想必离京师已经远了。
不知赵胤回京没有,知不知道她丢了?
唉!
这婚礼真是一波三折。
时雍叹息一声,不再纠缠于谁是谁的人了,而是转而问道:“几时了?”
“亥时。”
亥时?
离女家过嫁妆请花夜酒只剩几个时辰。
明儿天一亮,亲戚朋友就会陆续到宋家贺喜了。
到时候王氏和宋长贵找不到她的人,会不会急得崩溃?
时雍想到王氏为她备上的那一箱子嫁妆,再想想宅子里那一个个大红的“囍”字,心潮起伏不定,突然将眼一闭。
“行。你们赢了,说服我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三个男人齐刷刷看着她。
时雍道:“反正这会儿回去也赶不及婚礼。罢了,我不嫁了,随你们走。”
云度第一个发出惊喜的声音,“真的?”
“真的。”时雍道:“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经营我们的雍人园。或许,叫别的什么园也好。总之,远离京师,浪迹江湖……”
燕穆见她俏脸生笑,眉眼飞扬,而南倾和云度脸上分明已有动容,低低苦笑一声。
“我从你十几岁……在你还是时雍时就认识你,我们在一起有多久,你忘了?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怎会不知?阿时,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没用的。”
稍怔,时雍盯住他浑然不为所动的表情,无奈地笑了一声。
“果然,朋友成了敌人,比敌人更为可怕。”
“我们不是敌人。”燕穆再次重申,目光里的受伤感比方才更为浓郁,“我只是想带走你,不让你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阿时,赵胤是在利用你,他和赵焕没有什么区别,否则,他为什么在明知你的身份后,还一意孤行要娶你……”
时雍不好大着脸说“因为爱”,只是自嘲地勾了勾唇,“我说过,若此事当真是他做的,我自会为兄弟们复仇。无论如何,我要搞清楚这件事……你说,还有什么比嫁给他更为方便行事的办法吗?”
燕穆一动不动。
“不,你不想报仇,你只是倾慕他,想嫁给他。”
时雍摇了摇头,突然低头示意他望向自己的衣裳。
“在我的衣角里,缝了一块玉令。是十天干的乙字令。你想想,如果我当真这么想,当真与赵胤是一条心,对他没有丝毫怀疑的话,我为什么不把玉令取出来交给赵胤,而是小心翼翼地缝在衣角,千辛万苦从北带到南,整日里提心吊胆,怕他发现?我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南倾和云度脸上微有动容,齐齐看向燕穆。
燕穆安静地站了片刻,突然拾步上前,盯着时雍的眼睛道:
“失礼了。”
说罢,他伸手拎起时雍的衣角,捏了捏,突然抽出匕首将布料划开,取出里面的白玉令牌。
看了片刻,燕穆挑了挑眉梢,问道:“乌婵给你的那块?”
“是。”时雍道:“我藏了许久,很是不易。”
燕穆将玉令握牢在掌心,看看时雍,再看看玉令,冷脸微微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