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贵人花了这么多银子在王氏饭馆里过年,时雍以为无论如何白马扶舟都得找点由头给她好看。然而,一下午提心吊胆的过去,白马扶舟除了中途派人来催促茶点,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年夜饭开始了,时雍想通了。
就当接待了一群东厂疯子搞团建吧!
天色渐暗,月光沉入乌云背后,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除夕。
想到去年除夕的光景,时雍觉得这个年夜饭真是舒心。汤美菜香,时雍一时高兴便多喝了几杯,脸颊酡红,微醺小醉,极是舒服的状态。
这一喝酒,她就想到了赵胤。
“娴衣,我们去接侯爷吧。”
时雍离开的时候,王氏尚在厨间为她装放食盒,里头全是给姑爷捎带的酒菜。时雍让塔娜拎了,便辞别家人往外走。
饭馆客堂里很是热闹,喝酒划拳,声声吆喝,这群东厂番役也是恣意,一个个吃得面红耳赤。
时雍出门前瞄了一眼,白马扶舟仍然独自坐在靠窗那桌,一个人优雅地坐着,面前满满一桌菜,他自己独享,却在桌子的对面摆放了一副碗筷,还有斟满的酒杯。
碗里盛着大米饭,筷子直竖插在中间,看上去像是祭奠死人所插的香烛一般。
“过年了。来,你也喝一杯!”
白马扶舟脸色苍白,远不像喝过酒的样子,但他端起酒杯来,认认真真朝虚空的对面示意,然后一笑,徐徐入口。
时雍顿步。
白马扶舟这是在干什么?
同鬼魅说话么?
时雍隔得远,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看动作,脊背便莫名爬上一层凉意。
白马扶舟放下酒杯,脸上笑意未退,好像没有看到时雍的审视,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面上波澜不显,眼底却有一束跳跃不定的烛火,外幽暗。
“好走。别怪我心狠,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神经!
时雍侧头,“娴衣,我们走。”
娴衣应一声,拎着食盒跟在她的背后。
“我们当真要去么?爷不是说让你留在这边,等他事情办完,再来接你?”
时雍轻轻哼笑,眼里的笑意好像要溢出来了。
“他腿脚不好,今日宴请军中将校,定是受累了的……我去接他又有何不可?”
娴衣抿唇一笑,发自内心地道:“郡主和侯爷伉俪情深,谊切苔岑,当真是令人羡慕。”
时雍笑应:“你和九哥也会的。”
说着,她撞一下娴衣的肩膀,“大过年的,你难道就不想去接九哥么?”
娴衣害羞地低头,“不想。”
时雍嗔笑:“口是心非!”
两人边说边笑上了马车,几个侍卫和丫头跟了上去。
饭馆的大堂里,白马扶舟握紧杯中的酒,推开窗户望向徐徐而去的车影。
“慕漓。”
一个人影按刀靠近,“督主。”
宋慕漓顺着白马扶舟的目光望了片刻,声音低了下来,语气里隐隐还夹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叹息。
“今日有督主坐镇在此,他们自然是不敢乱动的。不必忧心!”
白马扶舟冷笑一声,语气幽淡,“万一翅膀长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呢?”
宋慕漓皱眉,“属下查过,虽有探子前来,却无旁的动向,想是不会动手。”
白马扶舟道:“给我看牢了。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
宋慕漓看了他一眼,压低嗓子,“督主,这已是你在京师的最后一股势力了。督主为何要……想方设法地将其铲除?”
白马扶舟放下窗户,冷冷看着他。
“本督在京师的势力是东厂。”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吃喝划拳的番役们,“这些人,才是本督的倚仗。以后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不许再说,不然本督也保不了你——”
宋慕漓应声,看他的目光却满是不解。
一手布局,又一手解局。便是他这样的亲卫,也很难理解白马扶舟的行为了。
“不必奇怪。”
白马扶舟将酒盏推给慕漓,指了指对面的碗筷。
“有时你看到不是我,而是他。”
宋慕漓说不出话。
若是可以,他很想为督主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脑子。
……
炮竹声中除旧岁,烟火阵阵迎新年。
马车一路驶去,时雍看到的是家家户户的灯光,听到的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炮竹和孩子欢快的尖叫。
好一个新年。
神机营里搭了草台班子,大锅里煮着肉,大缸里装着酒,一群光着膀子的大老爷们儿喝得脸红脖子粗,上台比试摔跤,引来人群里的一阵阵喝彩。
军营中的年味与市井人家又是不同。
时雍还没有进入大营,就感觉到了那种热闹的气氛。
她没有让门哨进去通传,而是手执赵胤的令牌带着娴衣长驱直入。
营中太闹腾了,赵胤一个人端坐在台下的主位,欣赏着台上的表演,并没有发现时雍进来,待到一抹熟悉的清幽香气靠近,他想转头,胳膊已然被女子揽住,那软腻腻的身子顺势滑下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侯爷别动!你被绑架了。”
赵胤:……
他徐徐看来,眼底有一丝淡淡的红,紧抿的唇微微上翘,看得出来喝了点小酒,且心情尚好。
“女寇意欲何为?”
真是上道!时雍心里欢呼一声,对很快就进入角色表演的东定侯大加赞赏了一番,见左右将校都离得甚远,便凑过头去,几近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