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令旨,文武百官听令——”
时雍目光扫过奉天门前的众人,手指若有似,晨曦初升的阳光落在她黝黑的头顶,衬得她脸色更为白皙,眼睛更为晶亮,而声音也更为清脆凝重。
“白马楫自幼由内监领入宫门,本宫怜其体弱可怜,养在身边,视若己出,不求其反哺养育之恩,但求其忠心于社稷。不承想,逆子狼子野心,翻脸无情,毒我之身,将我囚于井庐,图谋我大晏江山……”
时雍的眼神缓缓移动,在文武百官或惊或诧的脸上一一扫过,又低垂下眼眸,加重语气,沉声念道:
“如此刻薄寡恩之徒,碎尸万段亦不为过,如何能治理我大晏万里江山?尔等受奸佞蒙蔽,失职不查,并非本意。本宫宠信小人,使国朝蒙羞,也当自省……眼下,危机当前,望诸位同心协力,讨伐篡国逆贼白马扶舟,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再领兵迎敌,收复失地,迎回陛下,共创盛世太平。”
奉天门前许久没有声音,众人连呼吸都收紧了。
宝音长公主对白马扶舟的爱重,举朝皆知,有目共睹,而长公主有一个极其护短的性子,若不是白马扶舟确实犯下了谋权篡位等天怒人怨的大罪,长公主断断写不出“碎尸万段”这样严重的话,更不可能号令天下臣民共同讨伐他。
令旨上盖着长公主玉印。
陛下被俘事发后,长公主也从未露面,她身染重疾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有人猜到其中会有猫腻,却不曾想到是白马扶舟下毒。
忠、孝、仁、义,白马扶舟哪一条都不占,这样的人,为人都不配,如何能为君?
虽然长公主对白马扶舟身份的认定和赵云圳所拿出来的“秘函”不尽相同,但并不影响众人内心里对眼前这个人的定论。只不过,东厂番役和禁军、五城兵马司等城中“重器”,全掌于白马扶舟之手,人们敢怒却不敢言。
就凭时雍和锦衣卫在奉天门的这点人,又能奈他如何?
“哈哈哈哈……”
城楼上响起白马扶舟的笑声。
“明光郡主真是稀客。六年不见,一来就为本督送了大礼。哼,承蒙关照,本督却不肯受——单凭一封真假难辨的令旨,就想为本督定罪,也未免太过轻率。既然令旨为长公主所写,为何长公主不亲自出面?”
白马扶舟冷冷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温声而笑。
“不如就把长公主请出来,同本督当面对质如何?呵,不敢么?该不会是你们囚禁了长公主,逼迫她写出这道令旨的吧?”
“这个逆贼!”
时雍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
斗嘴嘛,就看谁的气势更足,她半分不肯输阵,转头就骂了回去。
“明知长公主被你祸害得口不能言,足不能行,还腆着脸说出如此忤逆不孝的话来?不知廉耻的东西,以怨报德、反戈一击,逮谁咬谁,畜生都不干的事,你全干完了。你是以为天下臣民都如杨荣那老混账一样有眼无珠?还是真拿诸位臣公将士当傻子来坑蒙拐骗?抬起你的狼头,看看天!朗朗晴空,岂容你混淆是非,倒打一耙?收起你那一副装腔作势的嘴脸吧。要喝血吃肉,就露出你的尖牙,真刀真枪地上,本郡主还能高看你一二!”
时雍面不改色地说了一长段话,气都不带喘一口。
众臣面有戚戚。
白马扶舟却听得笑了起来。
她知道时雍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待京畿军马的到来,可他却不甚着急,很是得趣地看了她片刻,这才笑道:“明光郡主无中生有,假传长公主令旨,愚弄百官,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如此颠倒黑白的话,白马扶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明光郡主素来桀骜,不遵礼法,本督不愿同你计较。不过,既然你们这些人绞尽脑汁地要逼迫本督谋反……那本督多少也得做点什么,以成全你们的心意才是?”
大声说罢,他沉下脸来。
“众将士听令,将城下狂徒悉数缉拿下狱,听候陛下发落。”
四周铁甲铮铮,有人闻令而动。
时雍哗啦一声收起令旨,横剑在身前,冷笑道:“贼喊捉贼?哼!实话说了吧,我也没抱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来啊!十万大军亟待入城擒贼,就怕你不反。白马扶舟,今日鹿死谁手,我们拭目以待——”
她声音未落,旁侧以晏靳新、盛章、杨斐等为首的锦衣卫齐齐拔剑,将她和太子赵云圳等人围在中间。
而时雍那番话,本也不是说给白马扶舟听的,而是说给在场的文武百官和那些尚未被荼毒,心有忠义的将士和京中百姓听的。
有京畿大军兵临城下,他们行事自然会掂量一二。
“鹿死谁手?本督喜欢这句话,喜欢明光郡主的气魄。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白马扶舟扬起的手,徐徐落下,东厂番役和一群禁军呼啦啦围拢上来。
一群锦衣郎急忙迎敌,一时间,兵刃相交、寒光森森,杀气蔓延在奉天门前的广场,阳光灿烂的天幕下,无端阴冷,秋风横扫,气氛诡谲异常。
“不要伤了明光郡主。”
白马扶舟清悦的冷笑声,不徐不急地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惬意。
时雍抬头,就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这么远的距离,她竟然也能看见那个男人恶劣的嘲笑。此刻的白马扶舟,白衣胜雪,袍服飘飘,明明看着洁净如斯,却好像一个捕兽者看着闯入笼中的猎物在徒劳挣扎,十分笃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