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石看着沈毅,自知话说的欠妥,接了句:“现在后宫、前朝都还算安稳,想来皇后娘娘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她那个身子,在哪,日子都不好过。”沈毅说完,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了。
“好些日子没喝酒了,二位可愿同我喝一杯。”沈毅放下茶杯说。
“我这刚好有一坛好酒,前两日才起出来,正适合夏日喝。”欧阳石想到他那坛美酒,就很是开心。
“那今日赶的可好,有茶有酒,可一饱口福了,石兄前方带路吧。”蠡测看欧阳石的表情就知道,这定是一坛佳酿,不能不喝啊。
今日,原是沈毅去给舅舅请安的日子,他自小在舅舅身边长大,行冠礼后,入朝为官,搬回了沈府,但每隔三五日,都是要回慕府一趟的,后来政务越来越忙,可最多间隔七日,他也定是要去慕府给舅舅请安,陪他喝一壶茶、下一局棋的。
整个国都城,谁都知道沈三公子的孝心,蠡测、欧阳石对今日沈毅不同以往的神色、心绪,也多少了解些,只是不知道甥舅之间生出了怎样的嫌隙,不过想来,定和昨晚宫中之事有关。
荇菜一直都是慕容家在往雍淑宫送的,皇后娘娘又毫不留情的杀了自己带进宫的女侍,慕容樱,这里面有多少不可言说的故事,怕也就只有慕容家和沈家知道了。
他们三人喝着酒,天南海北的聊着,聊百姓、聊战乱、聊春耕、聊忙种。。。聊周朝这一年多来,得之不易的太平,聊这太平背后,名门望族的心酸无奈,他们站在权利的顶端,过着人人向往的日子,却也担负着不为人知的责任和义务。
沈毅醉着酒,到了慕府,慕容机看着他,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舅舅,你是故意的吗?”沈毅的话,问的肝肠寸断。
“这没由来的,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慕容机扶起沈毅,“怎么喝这么多,你们也不知道拦着点,去拿醒酒汤来。”说着把沈毅按在了椅子上。
“淑儿,淑儿体内的寒毒,您是故意的吗?”这一句,沈毅问的撕心裂肺,他不相信暗卫说给关雎的话,他要听舅舅自己说。
“你听到了什么?”慕容机理了理衣服,端坐在椅子上。
“下了早朝,圣上只召了我一人去了檀室。”沈毅看着慕容机,眼里都是泪水。
“圣上和你说什么了?”慕容机面色如常,他大约猜到了什么,只是还不那么确定。
“说了说十七年前北境的那场大雪。”沈毅说着坐回了椅子上。
“陈年旧事了,提它做什么呢?”慕容机望着正门前的院子,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是啊,陈年旧事了,过了那么久,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母亲,知道后,会不会更冷。”沈毅顺着慕容机的眼神看向门外。
小时候,舅舅常说,母亲最爱在院中的梧桐树下读医书,有时一读就是一整天,饭都不吃一口。
“在雪地里生孩子,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世上不会有比那更冷的事了。”慕容机看着院中的梧桐树,眼角浸出了泪水。
“所以。。你就让淑儿。。一辈子都生活在那样的冰冷里?”沈毅看着慕容机,眼中都是泪水,拳头握的越来越紧。
想着自己妹妹这十七年流离失所、冰冷刺骨的日子,他多想一拳打上去,可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亲舅舅,是从小把他养大的人,是教他读书识字、骑马射箭的人,是他最亲、最亲的人。
“回去醒醒酒吧。”说完慕容机起身回了内室。
沈毅朝地上狠狠的打了一拳,手上的血渍慢慢浸到冰冷的砖石上,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青色的地面,颗颗清脆、珠珠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