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萨满白赤卯为了给女人催产,整一帮子人传递藤篓,搭梯子,往土烟囱里灌水。
用心何其良苦,却是操之过急,适得其反,不但没有解除女人难产的危局,却是灌倒了烟囱,灌塌了房子,灌出了人命。
在佛托的号令下,掘开了土屋,从泥水中拽出咽了气儿的果尔玛浑。
这时节,去弄止血草药的大厨波尼古回来了,虽然这家伙有点傻,但你把我的土包房子弄没了,你把我生娃的女人弄死了,哑巴也得哇啦几句吧?
情况更为复杂的是,卧虎部落的山民都来了,都来看热闹,都觉得这事怪异,七嘴八舌,说啥都有。
有人认为,女人果尔玛浑得罪了老萨满。
有人认为,波尼古长期和果尔玛浑嘿咻得罪了白赤卯,因此乱套了。
对了,人群中还有那两拨人呢,都是流氓打底儿,这回有发挥才智的机会了。
第一拨人是名叫黑雪花、支楞牙、臭蘑菇、臊木耳、鱼眼睛的,他们主张先将300口石臼大缸点燃炭火,把老萨满白赤卯肢解300份,捣成肉泥,加上河水,让全部落的人饱饱地喝一顿肉汤。
第二拨人是名叫野白菜、土虫子、老蚂蚱、空心葱、半拉缸的,他们主张吃烧烤,架起篝火把老萨满白赤卯放在上面干烤,每人自备一碗好酒,用烤得焦黄的萨满肉下酒,再来一次卧虎狂欢。
我鸭九八看到这,高兴啊,无论怎么刑罚,都是开心的。
有时间我得在衅鼓中肉搜一下,这个老萨满白赤卯是个什么来路。
鸭九八认为,老萨满白赤卯太可恨了,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施什么法术?灌什么烟囱?驱什么鬼呢?
因此,无论熬汤,还是烧烤,只要能把我这个万年前的萨满前辈弄没了,我就高兴。
因为,这种人要是活着,一定会遗祸久远,千年无尽。
想不到的是,第一拨人的愿望落空了,名字叫黑雪花、支楞牙、臭蘑菇、臊木耳、鱼眼睛的主张把老萨满白赤卯肢解300份,入进臼锅捣成肉泥,加上河水全族一同喝肉汤,但佛托酋长说,不能这么做,因为我们要含仁怀义,大仁大义,而不能假仁假义,绝仁弃义。
想不到的是,第二拨人的提议被否定了,名叫野白菜、土虫子、老蚂蚱、空心葱、半拉缸主张把老萨满白赤卯架起火上干烤,每人自备一碗好酒,用烤得焦黄的萨满肉下酒,但佛托酋长说,不能这么做,因为我们要践律蹈礼,知仪达礼,而不能轻薄无礼,语佻浮礼。
佛托酋长语重心长地说,人要重感情,否则就平庸,就轻佻。懂情感会使人快乐,聪明,大度,富有智慧。没有情感的人,做事会没有方向,命运会飘忽不定,因此我们就要讲道理。讲道理的人会很少出现谬误,热爱生命,生命如歌,一切都在浮华之中,一切都在浮华之外,卧虎部落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情理与忧伤,大家想想,是不是这样呢?
但是,不能让老萨满白赤卯就这样算了吧?第一拨人问。
但是,女人果尔玛浑不能这样白白死了吧?第二拨人问。
但是,白赤卯罪行重大就这么轻轻放过?大厨波尼古问。
但是,他是心怀邪念才如此放肆作恶吧?部落的山民问。
但是,他那个罪恶的头脑会放弃再作恶吗?我鸭九八问。
但是,因为情理就要放过这种险恶之人吗?我鸭九八问。
当然,我鸭九八问的这话,没什么重量,就算是个屁吧。
佛托酋长和一众山民也没有谁听得见,因为这是万年后的鸭九八的屁。
佛托酋长也真是有两下子,老萨满白赤卯大烟囱灌水死人这么大事情,竟然用情理两个字给压下了,没事了,风吹云去了。
事实上,也不是像我鸭九八说的这样,事实是,老萨满白赤卯正在积极努力,力争把已经死了的女人果尔玛浑给救治过来,还元返本,还阳返淳。
老萨满白赤卯真敢想,真敢干,能有这个功力吗?
我鸭九八怀疑,但还是看看这个白吃饱怎么折腾吧。
老萨满神衣神帽花哩胡哨地武装上了,转身不知在哪里牵出一位挺着黑猪脸的半老徐娘,做他的帮兵,两人各提一面八弦狼皮神鼓,在女人果尔玛浑的尸体前点上三炷高香,两人四目相对,浑身哆嗦了一阵,开始请神了。
咚,咚,咚,两面鼓一同震响,缓慢而沉闷。
老萨满白赤卯,喊着唱了一声,神在哪里……
帮兵客黑猪脸,喊着唱了一声,神在哪里……
老萨满白赤卯嗓音沙哑,乌云遮月,而气势上却是有些震慑力。
帮兵客黑猪脸也是不赖,吐字凶猛,那个神字,像是咬出来的。
两个人配合默契,狼皮鼓抖动如风,鼓点渐渐加快,渐渐吃猛。
咚咚咚咚的鼓声,好像敲在人的心头上,敲在人的肠子上,这感觉让人一愣一愣的。
鼓声中,你能听出坑坑洼洼的山路吗?鼓声中,你能听出弯弯曲曲的溪流吗?
鼓声更紧了,好像有很多壮士行进,一往无前,充满了杀气,那是千军万马呀,要包围什么地方?
鼓声更紧了,长白山十七座山峰上面的白雪正在裂响,正在崩塌,是因为一句什么恶毒的咒语吗?
老萨满白赤卯正在搬兵,搬兵来救人,来救女人果尔玛浑。
帮兵客黑猪脸正在搬兵,搬兵来救人,搬的可不是一般兵。
听他们唱的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