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骷髅呵斥东边的骷髅,鸭九八看着有些好笑。
想起“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老话,其计策与智慧的由来,可能是从历史的骷髅中继承的。窝里烂,窝里斗,一窝骚狐狸,争问谁最骚,是一出很好看的历史剧。
要说留恋马尸肋骨弹奏出的音响旋律,在我看来是一件很美的事情,每天晚上用优美的琴声,清洗模糊的月光,不啻是一种心境的优雅,让自己的影子和天豁峰一样平静下来,定格在夕阳之中,要说这是很讨厌的一件事,让人匪夷所思。
东边的骷髅沉默一阵,没有做一个内斗的行家,却是抚摸马尸的肋骨,一声叹息。
这时东骷髅的眼眶空洞中好像闪动着一束精光,其间深蕴着生命的蓬勃,以蛰伏的方式表达着沉默,等待着爆发,似乎要对自己的处境或者整个大千世界,吞吐自我的敏感,自我的张力。
也许那就是闪电。那是闪电的能量凝结成的36根肋骨,把阿布卡赫赫的灵感显现出来,化作一种哀鸣的杀伤力,震荡千里,掀起四海八荒的风暴。
东骷髅眼眶中的那束精光突然跳将出来,跳向36根肋骨,爆长成一张魔爪,抓向36根琴弦,转瞬之间划破千年的沉默,天马琴的神曲奏响了。
这是个什么曲目?没人听到过,暂且叫它天马曲吧。
陌生的天马曲响起来,旋律入耳时,好像只是一般铜铁铮鼓之声,其韵致的深层,还不能让人一下子捕捉到什么意义。不是一目了然,或许夹杂着旋律的沙尘,会硌到耳边的神经。我是说这个曲子有些晦涩,听不明白36根琴弦张扬的是一种什么心绪。
我敢说,神曲的旋律不是为我鸭九八这样的耳朵奏响的,而是为了骷髅的自己。看那深深空洞的眼眶里面,正在腾绕着一团黑雾,让我难以澄清底蕴内涵。微妙的弦外之音,述说的是敏感,是柔婉,是不可知,让人只想静坐下来,折一根芦苇,放上自己的心灵,漂行在风平浪静的溪流,与那万千蹦跳的小鱼,一同到达明亮而柔白的小村,或者鲜绿的柳林。
天马曲的旋律行进着,很清晰,很真实了。那种真实就是一帘薄纱,打开一帘春风,听到身临其境的响声了。接上小溪的流淌,那是一眼生命的喷泉,正在召唤人的亲近,捧起你那可以流动的思维,浇灌自我的饥渴,让你那赤祼发白的颅骨得到滋养,长出绿叶,开放出属于自我性灵的鲜花。
天马曲的这一章,是自我风姿的张扬,高昂起天马的头颅,啸叫着,说自我的心仪就那样荡然无存了。神韵已去,飘渺到很远的地方。当年的高傲,倔强的孤僻,谁为天马许下惊天动地心愿,而至今末能兑现,未能尝还。那些高傲,那些孤僻,仍然在行走,行走在距离天堂最远的地方,不甘寂寞,不甘雌伏。
睁开眼睛,你应该睁开眼看看,天豁峰。
峰起双尖,中辟一线,豁天而秀,光耀赤色。
阿布卡赫赫只为寻找恶魔逃走的方向,一剑劈开遮挡阳光的屏障,天兵天将奋勇直前,踏燕观石、驼峰石、黑熊石、补天石、牛郎石举目远眺,烟波浩渺中,就有了绝杀的天马曲旋律。
忽然,旋律陡转,讥笑那个高傲的峰巅。
你是被敕封的,就是个看守,就是个狱卒。
琴音发出一缕急促的山风,拂向高处,窃窃私语,说天豁峰啊,你是谁的转世化身,你是谁的心高气傲,你是谁的愚蛮无知?你不敢转身,你怕看到自己的影子,你的影子是两把利剑,两把滴血的利剑,正在凝视着你的愚蛮。
影子的利剑要把天豁峰杀死,这是一个亘古而来的传说。
那个传说一直盯着影子的主人。那是一个纯净的脸庞,期盼得太久了,变得那样安详。但是,那意志还是那样坚忍,那样独立,无论还有几个万万年,都要遵循当年曾经的契约,亘古不变的契约。
那契约是什么?是与谁签订的?是一种租借吗?抵押的又是一件什么物品?
什么契约都可以签吗?倾斜的岁月,一定会让你悔之莫及。
契约说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已经是万万年了,应该在一拨又一拨的乌鸦啼鸣中云飞雾去了,早就结束了。但你还是站在这里,孤零零地站成自己的样子。
天豁峰,你不过就是个看守,是个狱卒,看守着的那些苍白的幽灵,它们已经化成白灿灿的骷髅了,化成白灿灿的疑问了,你还在守着那一纸契约。
天马曲的旋律在指责天豁峰,是在复活一种精神,是在泯灭一种精神。一个巨大的阴影,可怕的阴影,你天豁峰自己的。那个阴影不知什么时候会挥动自我的利剑,隐向大荒山的背阴。听到了吗?神曲的旋律真切,是说阴影在睡眠中也发出行动时暴烈的声响,期待着大红的杜鹃花,开遍阴影铺盖的地方。
天豁峰为什么矗立在这里,它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这不是难以回答的问题,一切都在天马曲的旋律中显现着,只须仄耳细听。
那36根肋骨的琴弦,述说得很清楚。
它们说满上白骨的乱尸岗,横亘在天豁峰下已是万年万年了。
神曲说到天豁峰的名气太大了,真正是高高在上。想不到的是,那一年自己答应了天母大神阿布卡赫赫这个鬼差,看守这片无边无际的白骨,不让它们魂飞魄散,四下作乱。
对天豁峰来说,这个鬼差也是很辛苦的,每日倾听的天籁,就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