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师父,它们就该这么安静,不然它们想干什么?自己出来缭绕香烟,自己出来烧点纸钱?
土馒头说你鸭九八这样吧,伸出两个手指敲敲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空了?或者是不是爬进了虫子?脑袋怎么不灵光了?
你能不能看到这片坟地上,有很多鬼魂在走动?你看,他们有的赤着脚,有的光着脊梁,有的背着娃,有的扶着老,还有红男绿女,成双成对。他们有的举着小花,有的举着风筝,有的在笑,有的在怒,有的宁静自然,有的发呆,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在喝茶。噢,我也才看出来,这是一条、两条、三条的大街,街头很古朴,很传统,那么多人走来走去,只是脸上有些模糊。
我说师父你看见了?看到这几条街上有人在动?
土馒头说当然看得见,你看那一位,正瞪着好奇的眼睛看你呢。
是吗?我说师父,这里有没有我们要捉的安巴耳三漏,有没有要捉的婴儿布偶?
墓碑美女也向四下看去,寻找什么目标。
土馒头说这些人都还可以,举着正常的脸。
毕竟过去的时间太长了,人们忘了当年的疫情。你看那位老汉,还带着他的拨索棍和镢头,正准备出去挖参呢。他们都很纯朴,他们的脚印走遍了长白山,走遍了银环村。他们似乎没有发现,到处隐藏着尔虞我诈,隐藏着生离死别。他们很盲目,在拜星星,在拜月亮。他们好像无所畏,高抬着头颅。他们太单纯了,他们感觉到飘忽不定了。看,风来了,风吹开了他们,分散了他们。他们抓住了风,可是把手张开了,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抓住,可惜。
我说师父,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那就对了,土馒头说你要看得见,就没有我了。
墓碑美女说,我们在这里等,安巴耳三漏也许就在那些人中。
我说可能吧,安巴耳三漏和那些人在一起捉风?
土馒头说不,我们得往前走,路口在前面。
墓碑美女说,前面的路口通向一个更险恶的地方。
我说师父,你怎么知道前面有个路口,不会有危险吧?
土馒头说快走,你不想捉到安巴耳三漏了吗?路口就在前面。
我说当然,我只想捉到安巴耳三漏,捉到那个婴儿布偶。
老萨满土馒头拿过那爿衅鼓,摆弄几下照向前面,说找到了。
我们跟上土馒头,一直向前走,荒不择路。
突然,一个若大个天坑出现在我们面前,土馒头说,就是这里了。
墓碑美女说没有错,我来过这里,曾经看过两个幽灵在此徘徊。
我走近天坑,一种洪荒之年的撕裂感冲了过来。这好象是天不合、地不合之后,留下的伤疤,然后被炫耀了,成为地狱的通道。
歪歪斜斜的土路直通幽黑的深处,里面装满了黑色,装满了寂静。阶路很陡,没有什么装饰,更没有什么喧哗,就像一个熄了灯的长夜,铺在歪歪斜斜的石阶上。
幽幽无底,里面肯定装满了悲哀,装满了曲折,装满了挣扎。
土馒头走到一棵黑松前,拆开树的主干,拿出树里面的一块松明子,点燃后递给我,说鸭九八你在前面。
我举起松明火把,走进深洞。松明燃烧起天坑的光明,穿破黑夜的混沌,所有的影子都在瑟瑟发抖,几颗星星也躲起来,怕烧到自己吗?
土馒头说把火把举高些,也算是对那些幽灵的一种慰问。
我将火把晃动几下,似乎想让那些亡灵看清些,是我来到他们的身边。
火把晃动着,千百万的影子随着变幻,如梦如烟,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野鬼的幽灵。它们能飞过来,抓住一缕火苗,咀嚼它的光明,品尝它的香味吗?
抓啊,你们来抓啊,我说你们伸出纤弱的手,抓住一缕火把的光焰吧,这里边有温暖,有真情,有美艳。这火把绝对不是冰冷的眼泪,不是凄惨的血滴,不是虎蛇的毒汁。只要你们能过来抓住一把,放在心中,那些令人厌恶的冷寂、冰凉、孤独、怨恨就会退到很远处,满眼都是光明、清澈、温暖,友善、和气。
这时,我们来到天坑的底部,一个洞门展现有眼前。
我在前面探路,老萨满土馒头摩挲着那爿衅鼓,我们慢慢走了进去。
土馒头说鸭九八,你不是要过10级吗?你不是一定要捉住婴儿布偶安巴耳三漏吗?你一定会如愿以偿,大胆地向前走啊。
我不敢说话,我有些紧张,我睁大眼睛看着这里的一切。
我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很宽阔的地下宫殿。
这个宫殿,是一座大墓,一个很宽敞的地下坟场。
这个地下宫殿的坟场不仅是宽敞,而且是富丽堂皇。
我晃动着火把,更为富丽堂皇的是一大片棺材,足有上千个。
我们看傻了,我想数一数,这里到底能有多少棺材,却发现这里所以富丽堂皇都是一种白光的映现,因为这里很明亮,亮如白昼,我的火把一点用处也没有。让人疑问的是,这光亮是从何处来的呢?
一副特大的棺材,停放大厅的中央。
我特意走近,看到棺材盖着盖子,而旁边躺着两具尸骨,已成骷髅。
老萨满土馒头指着两个骷髅说,这是8000年前的安巴耳三漏。
我感到疑惑,问师父8000年前,就有了安巴耳三漏?
土馒头说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年他不叫安巴耳三漏,叫沙麟。
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