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有个事儿憋着,伊秋秋一夜都没睡好。
原本一躺下不出两分钟就能睡死的人愣是酝酿了一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睡着后还断断续续地做着奇奇怪怪的梦,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想醒却醒不过来,而等到终于醒过来时,发现才凌晨一点。
伊秋秋闭上眼打算继续睡,忽而她察觉到帐篷内安静得过分,再一细听,发现只有自己的喘气声。她猛地翻转身体看向背后,原本她睡前还蜷缩着身体躺在那里的大块头不见了。
伊秋秋从鼻腔内喷出一口气,心里有些不开心,这孩子又趁她睡着之后偷偷出去了!
伊秋秋平躺在薄毯上,抬眼看向帐篷的透明天窗口,隐约可见暗黑深蓝的天幕上缀着三两颗星星。
半个小时后,伊秋秋没睡着,她也躺不住了,抱着膝盖坐着。
又过了半个小时,伊秋秋又重新躺下来,强制自己闭上眼睡觉,但不行,她还是睡不着。
她摸过旁边的手电筒,打开开关,手电筒的光束在帐篷内扫射了一圈,她发现除了少了一把匕首外,其它东西都在。
伊秋秋唉叹了一声,无事可做的她索性将盛着植物种子的包装袋扒拉过来,她又开始分拣里头的种子。
她这次是在打发时间,所以她分拣得特别慢且细致,分拣出的所有种子的个头都差不多大,形状也长得差不多,而且还将它们摆成小花的形状。
等她分拣出一百颗种子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她又像自得其乐的孩子那样,慢条斯理地将种子一颗颗投进水桶内,和之前的那批数量五十颗的种子一起浸泡在水里。
如此,一百颗种子投完后,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早上四点了,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新生还是没有回来。
伊秋秋嘴上告诉自己,这次事件不怪她,她将那个孩子给惯出毛病来了,这才多久,就翅膀硬了离家出走了?这回她得好好扳一下他的拗脾气才行!
然而,她心里却担心得不得了,以往新生也有自己偷摸跑出去的先例,但这回不同,这回他俩闹别扭了,那孩子在跟她赌气呢,万一要是真出个什么事儿,她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伊秋秋穿上工作服和长靴,戴上头盔和手套,手里拿着电击棒,出去找新生。
她记得新生说过他当初抓到第一条沙虫的地点就在岩石坡的另一面,那里风沙比较大,虽然四点四十到六点四十这段时间会好一点,但全副武装还是需要的。
伊秋秋这一个月来喝沙虫血啖沙虫肉的,养得不错,体力增长不少,不像初到这里时,走几步就呼呼喘。她迎着风沙来到岩石坡的另一面,隔着头盔看向远处被风吹成波浪形状的流沙堆,层层推进直到看不见的苍茫尽头。
这还真是沙海啊!
而她就像这沙海中的一粒沙子那么渺小,随时都会被沙海吞没!
然而再渺小,她也想活着,拼命努力活着!
伊秋秋抬头看向岩石坡,对比了一下位置,一步一陷地朝记忆里当初发现新生的那堆报废机甲走去。
伊秋秋一路走,一路在心里想着,要是找到了新生她一定要狠狠地骂他,打他,给他脸色看,让他下回再也不敢不告而别离家出走!什么破孩子?屁大点事就要跟大人赌气!真是气死她了!
但她又想,万一她要是找不到新生怎么办?毕竟都养了一个多月了,他天天母亲长母亲短地唤她,她也真的养出点母子间的感情了,她都特么习惯了他每晚像大熊一样紧紧搂着她睡了,也习惯了他向她撒娇要直接等着她指尖的水喝了,更习惯了他像刨土机一样的刨坑速度,以及冷静果敢如杀神一样的猎杀沙虫的画面了……
伊秋秋如此想着,眼泪便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她明明才只十六岁(已然忽略自己上辈子的年龄了),可是,却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啊!
伊秋秋抬袖擦泪却碰到了硬邦邦的透明罩时,才蓦地意识到她还戴着头盔,不方便擦泪,只能任它流。
她用力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以着浓浓的鼻腔自言自语道:“臭小子!破孩子!等我找到你,非给你好看不可!”
伊秋秋估摸着位置和距离,在几堆看起来差不多的一人高的小沙丘前转了又转,却并没有发现新生的痕迹。
伊秋秋想到新生因为失忆了有头痛的毛病,要是他正好头痛昏迷了,被沙子给掩埋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伊秋秋想到这里,心里就是猛地一咯噔,脑子也是懵懵的,恐慌自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有那么一会儿,她浑身僵硬,动都不能动。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着鹤嘴镐过来,要是新生被沙子埋了,她也好用鹤嘴镐刨出来。
但转而又一想,鹤嘴镐不好控制力道,万一再刨伤了新生,就得不偿失了。
伊秋秋最后决定用手刨,她先选了其中一个与她记忆里位置最接近的沙丘,徒手刨起沙子来。
刨了一会儿,她便放弃了这个小沙丘,她记得当初那个报废的机甲有一截腿是直插在沙子里的,便是被埋起来了,应该也会在她刨去了沙丘顶后露出来一点。
整整两个小时,她将周围几个小沙丘都刨了一遍,也找到了那一截报废的机甲腿了,但却没有新生的影子。
伊秋秋瘫坐在沙地上有半个钟头。
早上六点四十以后的温度渐渐升高,太阳毒辣的光线也开始直射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