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冷风吹得她清醒了不少。
苏翎坐到床塌上晃了晃腿,眉心的烦躁渐渐散开,神色亦沉静下来几分。
她有些恼自己。
找他帮忙的是她,人家帮她解了燃眉之急,可也只是帮她而已。
倒是她自己早已心安理得他的帮忙,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忘了心理界限,没能及时清醒过来。
秉持住互利共生的好兄弟原则,她定能和顾大人吃香的喝辣的。
苏翎想清楚,拉上被子窝在里面,翻了个身。
“小姐……这……”安若震惊地看着她,半晌说不说话来。
“哎呀就是走个形式,不要这么认真嘛!形婚,形婚你懂不懂,嗯?”苏翎蒙着被子,闷声说道。
“形婚?”安若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小姐说的话了。
门被轻轻推动,安若一瞬间噤了声。
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她心底有些紧张。
谁的新婚被闹成这个样子,应当都是会生气的吧?
就算顾大人再好脾气,恐怕也要发火的。
安若犹犹豫豫,正打算跪下的时候,却忽然见男子走了进来,声音很低地开口问她,“她睡下了?”
“啊,”安若抬眼时正对上男子一双漆黑的眼眸,倒让人瞧不出情绪好坏,下意识怔愣答道,“是、是,小姐太困了……”
男子微颔首,瞧见桌案上的合卺酒眼眸暗了一瞬,但也没说什么,神色如常地缓步走过去,见她身后被子微散,刚想伸手替她掖一掖,却见她骤然转过身来。
苏翎窝在被子里,朝他笑起来,像无数个阳光洒落在她脸上的时刻一样,耀眼明亮。
男子的手顿在空中,看着她那双眼睛,下意识跟着她一起扬起了唇须臾。
“怎么了,”顾昭声线是他从未有过的柔和,轻轻缓缓的,像是怕惊醒了她一样,“不困了?”
“困啊顾大人,我等你等太久了,原本给你留了不少糕点呢,现在都被我吃了。”苏翎坐起来些,抱着膝说道。
男子闻见她身上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苏翎倒是抓起他的袖子闻了闻,笑道,“你身上倒没有酒气,还是檀香。外袍换下去了呀,你真的好爱干净啊。”
顾昭微垂眼,没答话。
他自外间烟酒气承了一日,自然是怕熏着她。
“累了便早些睡吧。”顾昭温声道。
“我不累,”苏翎一本正经地坐直,道,“我得好好感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
“就从……你从马车上把我扔下来那天开始说起吧!”苏翎扬了扬眉,继续道,“那天是因为偷了顾大人的玉佩,所以才在家中逃过一劫,然后便发现什么地方提起你这个人都特别好用……”
苏翎一边说一边扒拉着手指道,“花朝宴也是,太子面前也是,骂柳诚的时候也是……”
酒精的作用有些上头,苏翎说得磕磕绊绊。
“多亏有你这个靠谱的兄弟,我才能如意地活到现在,不过依靠了顾大人这么久,其实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的,从今以后不光给你治病,什么忙我都可以帮你,为好兄弟两肋插刀,我可以的!”苏翎拍拍自己保证道。
“咱们这个婚呢……我也知道是难为了你,你放心,日子一到我就同你和离,太后那边我去说就好,所有责任都归我,”苏翎有些醉了,手顺着他的肩滑下来,却仍在看着他,“没关系的,顾大人帮我已经够多了。“
男子微怔,本就寡淡的笑意凝在了唇边,他咀嚼着这两个字的意味,轻声开口问道,“和离?”
“对啊,”苏翎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我签字了,三十天……不,两个月后我们就和离。”
她歉意朝他笑笑,道,“三十天实在太短,太后若细细问起来,我不好解释。”
顾昭垂眸看着自己掌心。
她第一次在他手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竟然是为了和离签字。
“苏翎,你这一日,都在想着何时要同我和离?”
看着他漆黑晦暗的一双眼,苏翎心头无端有些慌,但酒劲慢慢攀上来,苏翎瞧着眼前什么都觉得晃悠,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记得他下午同萧容玄说的那句多谢。
多谢他做什么,她直接自己来,岂不方便他?
已经麻烦了人家这么久了,不能因为就给他治个病便道德绑架他吧?
“对啊……和离,”苏翎闭了闭眼,继续道,“和离之后咱们也是好兄弟,你若有喜欢的女子再成了婚,定然要记得邀我来喝一杯喜酒啊……”
“度数太高的不行……我酒量不太好……”苏翎咕哝着说道。
瞧着女子困倦的模样,男子眸色暗了几分。
都说酒后吐真言。
想来她是真心地想同自己和离,对他亦无半分意。
“你就只把我当兄弟?”顾昭轻声问道。
“要不然当什么?”苏翎眼睛彻底闭上了,倚在床塌上迷迷蒙蒙地开口,“当你爹吗?”
“……”
男子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玩笑话。
“睡觉啊。”苏翎转过身去,眉眼之中的张扬不易察觉地沉寂下来须臾。
她在宽大的床塌上蹭了一蹭,给他留出半个位置来,手指划在中间,像是要和他划清界限,道,“这半边归你,我困了,我先睡了。”
身后寂静了良久,苏翎裹了裹被子往旁边一靠,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