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绕到少年身前,伸出温热的舌头轻舔他的手心。
褚彦卿抬手将它揽进怀中,垂着头,声音戚戚:“娘,对不起……”
此时也不是逃离的时机,望舒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她思量许久,方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害死了母亲,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隐情?”褚彦卿自嘲一笑,“我生来只会走马遛狗,惹是生非,常日里惯会招她生气。只是我也没想到……”
他脸上一片怔忪,似是陷入痛楚的回忆中:“那天我跟一官家子弟斗气,拉他到赌坊论输赢,最后将他赢得只剩一条亵裤。当时我沾沾自喜,自以为万分得脸,殊不知那人回去就跟当官的爹哭诉一通,引得他爹差人到赌坊找麻烦。我爹因为这事对我彻底厌烦,我娘也因此事犯了心疾。病来如山倒,她的身体就这样垮了下去,呕血不止,没几天就……”
褚彦卿将脸埋在膝盖间,泣不成声。
听他说来,确实像是寻常纨绔子弟能做出来的事,望舒皱眉不语,听他哭声渐止,继续问道:“你家赌坊自此出事了?”
“后来,我爹用银子摆平了此事,那官府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想趁机捞点好处罢了。”
难怪呢,要是真出事,她那个爹怎么可能将自己输给赌坊,且他们开赌坊多年,对这种纠葛也应该驾轻就熟才是。
“既然你惯常是个爱滋事的主儿,你娘她怎么会突然因你犯了心疾呢?”
这些事情分开来讲,桩桩件件都很合理,但若放到一起去看,未免有些太过顺理成章,让望舒心头生出几分怪异。
“我娘素来就有心疾,宋郎中说她不过是平日保养得当,才极少犯病。我平时就累得她操心,这次事情就像一个引子,一下子击垮了她……”
见他又要自怨自艾,望舒蹙眉:“你就没想过,你娘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想到那两人提到的宋郎中,她决定还是提醒一句:“你娘是不是有个丫鬟叫琴香?”
“你怎么知道?”褚彦卿神智回归,诧异道,“她是我娘的大丫头,我娘去世后,她伤心过度,不想留在府中触景伤怀,自请还家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望舒冷哼一声:“你最好还是查查她到底去哪了,还有宋郎中。若是再晚些,那你娘的死,可真就是无解之迷了!”
像是要附和她的话一般,本来安静伏在褚彦卿怀中的白猫,突然挣扎着跳了下来,冲到望舒面前呜呜直叫。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褚府十多日,望舒眼下歇了逃出去的心思,反而对褚彦卿这个人上起心来。
自她醒来后,就没有对所谓的爹娘产生过丝毫亲近感,在褚府待了这些天,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过客,难以融入这个世界。
若说有过异样感觉的,也只有褚彦卿了。
但是她之前试探过他,从他的反应来看,从前两人好像并没见过。
这就奇怪了。
“哎,你听说了吗?府里出大事了!”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不远处有两个丫鬟喁喁私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望舒发现自己五感过人。只是可惜,身为一个浆洗丫鬟,这些本事并没什么大用,倒是闲暇之余听了不少八卦。
往日听到这种事,她一般都会直接略过,不过这次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默默挨近了些。
“你刚刚说大少爷怎么了?”
“之前不是说大少爷气死了大夫人么,你猜怎么着?”
等不及同伴接话,丫鬟急忙开口:“结果偏偏被他找到了宋郎中,带人和二少爷当面对峙,说是池姨娘和二少爷合伙害的大夫人,连当时的药渣都挖了出来!”
丫鬟说到这里,将声音放得更低,语气透着一股神秘:“据说那毒药就是琴香亲手下的,真是造孽啊,那琴香之前说要还家,肯定是做了坏事怕露馅,没想到最后还是死在了路上。”
她叹口气:“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一定不能掺和主子的事啊!听人说琴香的尸体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还是她父母认出了身上的胎记,才确认是她本人。”
说到此处,两人都捂嘴惊呼,不敢再往下说。
没想到褚彦卿的动作那么快,望舒收起心神,悄悄离开。
……
这个院子还是一片沉寂,白天没人过来,晚上更没人靠近,就连那只猫,现在也不知躲到了哪里。
望舒站在树下,想起那天晚上,心中有些感慨。
这褚彦卿的事是解决了,那么她呢?
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微凉,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淡淡的草木馨香。
在褚府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肯定不是她想要的,那出了褚府呢?
回家?显然不可能。
若是她回去,不是被饿死,也会被再次卖出去,毕竟,她在这世上不是自由身啊……
自由?!
望舒只觉神光一现,她想要的一直不都是自由吗?
胸中怦怦直跳,她甚至迫不及待想去外面天地走一走,踏遍大千世界!
难怪。
当其他人不断钻营,想平步青云的时候,她只觉得索然无味。
困在这一方宅院,即便是人上人又如何?
就连褚彦卿,不也郁郁不得自由?
仿佛一道烟花在胸口炸开,将连日来的郁结,冲散得一干二净。
这一瞬间,好似有什么异样在身上发生,她苦思冥想,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