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树林跟前,燕千崇拿出几粒药丸,一人一粒分别让他们几人含入口中,并千叮万嘱走出树林一定要吐出来归还自己,不然一旦再无树木毒素,药丸急毒攻心,必会死于非命。
天绍茵与钟若引面面相觑,当时方才知道燕千崇所给的药乃毒药,毒性与如今四方镇外围树林毒瘴所散发的毒气相和,乃是以毒攻毒之法。
燕千崇见她们心有顾虑,迟迟不肯用药,告诉她们道:“放心,只要在林中,此药有益无害!”说罢,他自己也含下一粒。
燕千云则显然早已知情,自打他进入四方阁那时起,鬼医子程之焕便授命提炼了新的药性,拌水一并浇灌于树木根部培育其生长,如此栽培法,闯林的毒瘴便如再生,解药自然也要重新炼制,以致原先四方镇的解药统统被替换。
故而纵使蓝少宝逃将出镇,也并不能如愿带走四方镇的闯镇秘密,就是四方镇内部百姓出入,也要受制于朱室,被迫对其俯首帖耳。
燕千云在树林处止步,因为燕千崇事前只准许他送天绍茵出镇,而不允许出林,是故他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天绍茵,面上满是依依不舍。
燕千崇在旁侧看入眼内,道:“那你还是护送出林吧!”
燕千云一惊,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燕千崇回视一眼,道:“我很大方!”说的轻松自在,仿若是一件极容易之事一般。
他就这样轻易收买了燕千云的心,迫使燕千云欠下人情无法轻松释怀。
燕千崇一边在众人前方快步地走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暗自窃喜,朱友贞是有命令燕千云亲自护妻的,他只不过稍加利用,在弟弟面前佯装义气抗命,恩威并施而已。
他不觉得此方法有损哪一方的实际利益,只要结果一成不变,至于过程如何,是不会有人过问的。
顷刻,几人来到林外,一一将药丸吐出还于燕千崇,那边等候已久的天绍志老远看到天绍茵,张口便开始呼唤。
姐弟二人久未见面,待到跟前,都有些许激动,天绍志微一低首,已看到了天绍茵腹部凸凸,当下已经明白所有,无语哽咽,一年了,想不到自己姐弟们会有这番变化,二姐身怀六甲是他万万不曾料到的。
一时间,直教他难受不已,望着天绍茵的模样,声颤着道:“二姐,从去年咱们一起离开裳剑楼到现在,你受苦了!”
天绍茵眼泪涌出,勉力摇首,苦涩地笑了一笑,挣脱燕千云的扶持,自顾走着道:“只要你不觉得二姐有辱家声便好,二姐别无所求了!”
她看起来略有自卑。
天绍志立刻道:“怎么会?我在这里找了你三个月,前些日子收到你的消息,便一直在这附近守候,爹和娘也一直都盼望二姐回去呢!”
犹豫了片刻,他仍未将一些话语全盘托出,那是天绍茵被关押四方镇之前,他收到一封书信,信上字迹与当初要挟沈家庄那纸便笺的字迹相同,里面提到:知你欲救令二姐性命,现告知于你,她明日后会被押往四方镇原蓝府。
只要他提到一字半句,天绍茵不会不知道那人是燕千云。
天绍茵抽泣两声,径自抹掉脸颊上的两滴眼泪,破泣为笑道:“爹和娘还好么?”
天绍志闻言低头半响,讷讷地道:“前不久传来消息,娘已经——死了,葬在太白山!”
天绍茵趔趄闪身,闻听噩耗倒退一步,忽然将伞一扔,双手掩面,立在雨中大哭不止:“娘!绍茵不孝,就这样让你离开了绍茵……”呜呜地哭着,伤心绝望刹那使她眼泪奔流,猛地双膝无力,匍匐倒地,在雨中凄厉痛哭。
沈家那一别,竟然是永别,期间发生的种种,她俱是不知,就为了燕千云,仅为了燕千云,到头换来夫妻的离别,母亲的死亡,连见上母亲一面的机会也没有。
背上了耻辱,负上了不孝,将是一辈子。
她是个刚烈的女子,怎能忍受自己做下这些违背道德的事情,一瞬间,嘶声狂吼,猛然推开试图靠近她的钟若引与天绍志,在雨夜狂奔嘶吼。
她是怀有身孕的,已然六个月有余,心灵连番受创,如今又这番激动,如此冒雨狂奔,身子自然不堪重负,在她奔出十丈后,脚下不稳,哗的摔倒在地,阵阵腹痛立刻袭遍全身神经,教她疼得躺在地上喊叫。
无比悲哀的是,那一刻,她除了痛呼李裳之外,仍然呢喃着燕千云的名字。
燕千云以为她痛恨自己至极,哪曾料到她还念着自己?连忙抢身奔上前,扶她倚在自己臂上,揽住她的整个上身紧拥在怀,难受地道:“茵儿!”一把将天绍茵抱起,奔前两步扑倒在朱友贞面前,泪雨交融,在脸庞扑簌滑落,空前的伤心道:“千云求主上准许我照顾妻子,主上若肯答应千云,千云愿誓死报答!”
这话使得朱友贞及燕千崇俱是一怔,其余人也是一阵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