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从谦吃了哽,却没恼火,缓缓道:“兵策是王启生送给柴荣的,后来不出十天,王启生私自跑掉,柴荣曾将兵策呈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悦,吩咐柴荣依照兵策整顿大周,做好逐鹿诸国的准备。”
郭从谦稍作犹豫之后,凝神思索道:“可后来转给谁了,老夫还真没有留意,一时半会儿要查,恐怕有些不好办,柴荣如今很得圣宠,皇后娘娘是他姑姑,他又是皇上的内侄,又改名郭荣以皇上养子之名成了皇子,以后很可能就是皇太子,继承大周皇位,现今也身兼数职,在澶州任内,不在开封,这一来一去,耗费时日可就大了,恐怕你得多留几日,老夫要先探查一番。”
柳枫多年摸爬滚打,精些世故,自不能给郭从谦太长时日,以免他寻思出对策,脱离自己的掌控,或者露了行迹,为自己招来麻烦。当下一只手搭上书案,轻轻地望了郭从谦一眼,不容拒绝道:“我最多给你两天时间。”
郭从谦甚觉棘手,满脸俱是愁苦之容,说道:“你给的时间这般紧迫,不太好办呀!要是太急,老夫怕柴荣会起疑心,柴荣为人精明,心思慎密,弄不好,连累老夫就不好了,你倒时一走了之,无事一身轻,老夫可还要在这大周国立足的呀!一家老小就靠这点俸禄……”
柳枫完全知道他是个老狐狸,也不被这言辞唬吓,轻藐地瞥瞥郭从谦,也没改口,起身冷冷道:“我不管那么多,那是你的事,反正后天这个时辰,我来等消息,不然……小心你儿子的命,令郎所中之毒,最多撑第三天,就要毒发,若你给令郎乱吃药,令郎会死得更快,你自己看着办!”说完,甩袖出门。
郭从谦满心忧愁,再也不是白天那般开心,独自对着书案,长长地叹口气。
一天很快过去,第二日晚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当郭从谦缓缓推开书房的门时,柳枫已立在屋中,远远望去,青衫磊磊,神采卓异,英华溢荡,似要从身体飘浮而出。
他凝神定虑,正手捧着书细看,听到房门声响,便把书掷在案上,朝郭从谦问道:“怎么样?”
郭从谦今日与前天最大的区别,就是冷静沉着,不但如此,还喜滋滋的,简直判若两人,掩上门,疾行到柳枫跟前道:“托你洪福,托你洪福呀!好消息!”
柳枫拔转身子,轻轻看了他一眼,也甚不耐烦他婆婆妈妈,冷声叫道:“说!”
郭从谦满面笑容,脱口道:“今日早朝,老夫还在发愁如何跟柴荣说这件事情,没想到皇上提前召他回京,封了个开封府尹,教他以后留守京师,协助皇上处理国事。”
郭从谦兴奋异常,没想到柳枫却并不欢喜,单刀直入,打断了他:“我问你兵策放在何处,其他的……没兴趣!”
郭从谦在兴头上,查到了柳枫所要的兵策,解了一患,也负担轻了不少,就没在意柳枫的态度,道:“他拿回来了,老夫亲眼所见,皇上还命人念了几句,念完之后,大称此书很好,说要按兵策里所写的……”
早朝时,皇上龙颜大悦,郭从谦记得皇上拍案称赞,说要先加强防御北方的契丹,而南方诸国,暂停攻伐,整顿吏治,休养生息一阵,再图后事。
兵策有详解:郭威立大周时,曾是后汉的枢密使,私下里佣兵自重。
自从后汉高祖刘知远去世,大权几乎落在郭威手里,一有兵权,二来人心所向,对后汉造成了极大威胁。
说起枢密使,就要提到南唐的枢密使王启生,这官位原本不低,可为何郭威在后汉做枢密使能拥兵自重,而王启生在南唐就处处受人排挤?非但落差甚大,王启生还想投靠他国,做一方霸主呢?
这要根据两国的形势来讲:
首先后汉立国不久,内部混乱,郭威是等到了契机。
当时后汉高祖刘知远病逝,其子隐帝上位,恰恰懵懂年幼,对国事所知甚乏,郭威可以钻空子,趁机包揽大权,渐渐就有了自己的势力。
而南唐不成,李璟正值壮年,四方早有分配,又有李枫掌控兵权,王启生根本就没有机会,况且他的枢密使只是个副职,与虚位无异。
李枫没给王启生实权,这也是王启生心有不甘的原因。
马氏旧将刘言被捉拿回京,囚在金陵城,刘言要借机逃出,就是看中王启生不想屈居人下的野心,所以王启生会被利用。
王启生助刘言脱逃后,刘言见他无兵无势,便一脚将他踹开。
王启生又瞧着大周国颇有民心所向之势,就想大展拳脚,便把顺手牵羊的兵策献给大周。
他为何不直接给刘言等马氏旧将?原是王启生见刘言态度傲慢,对自家不理不睬,看出这些人难成气候,只是一群小虾,真正的大人物是郭威。
他也想留着有用之躯,跟随个慧眼识才的明主,做个长久打算,而不是栖身在小国。
可他在郭威那里照样没讨到便宜,郭威嫌他是个庸才,只道:“你回去等消息!”封了个很小的官位给王启生。
王启生自然不满,他在南唐好歹是枢密使,怎肯屈就做个小官?
话又说回来,郭威之所以不封他大官,也是见他行为不端,轻而易举就能被刘言蛊惑叛变,哪敢把他扶上高位?
防范于未然,郭威还是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