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此时正是一派肃然,在许重明走进时,序列偏后的臣子都偷偷望他。
少年相貌确实有些像他父亲,可年岁小,也没有经历数十年的战场风霜磨砺,显得更加稚气温和。
可是看那一双眼睛,又决然坚定,眉宇间的沉重也不让他像同龄公子般跳脱。
唯一不变的,就是许重明面色依旧如那日为父亲举办奠礼时苍白,仿佛此时支撑他行动的,只剩下血海深仇了。
这让朝堂上不少人一看,就不觉得喜欢。
晋王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也不掺和旁边党羽的讨论。
这次事件,说到底还是在为他这派的所作所为擦屁股,晋王当然不会再出风头,去引起老皇帝不满。
害死燕邢,在风浪起时,晋王也稍微后悔过。
可转念一想,燕家功高震主,经营百年树大根深,早就成了皇家心头大患。
等自己继位成新帝,必然也是要对他家下手的。
于燕邢而言,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
想到这里,晋王也就放下了心中不安,只可惜起了燕静姝这青春貌美的少女,注定要和燕家共存亡了。
“敢问骠骑将军,可是燕家血脉?”
当许重明越走越近时,后排中突然站出一名官员,手捧玉圭向着他发问。
“这个自然!”
许重明昂首回答。
“那既然是燕家血脉,历代柱国将军拼死作战,无非是为了北疆太平……如今鲜卑有言,以燕家女和亲便能与我国议和,长保安定,为何骠骑将军不允?为何不为陛下分忧?反而要携愚民言论,构陷朝中大员?”
“你的所作所为,不是逆祖先之义吗!”
许重明听了好笑。
这种不要脸的话,也是人说出来的?
只是见这臣子一脸正气,朝堂中亦有他人面露赞同之色,就觉得心中微妙不能言语。
他高声道:“我先祖父为太祖南征北战数十载,以定天下,太祖对其推心置腹,视为手足;我祖父为太宗大破南召,太宗加恩厚赐,连为姻亲!”
“我父亲年少从军,为陛下镇守北疆二十余载,多次阻鲜卑于漠北,破党项于河西,断家思而全国宁,如今为人所害,身死战场,尸骨未寒之下,却是要马不停蹄的送他爱女于仇寇之地,至国家忠臣于冤辱之中!”
“敢问大人,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官员面红耳赤,嘴唇嗫嚅,道:“镇国公世受国恩,为国尽忠也是应当……”
“那何不请大人将家中爱女献出,送给鲜卑人和亲?说不定在丈夫死后,以鲜卑风俗,还能改嫁其父子兄弟,成就一团和气!”
“这怎么可能!”大臣又羞又气,甩着玉圭连声驳斥。
许重明讥笑道,“连你这样的人都有爱女护女之心,何况我父我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看阁下衣冠博带,应为礼仪中人,谁知道连圣贤之言都没听过,来此贻笑大方!”
大臣终于呐呐,惭愧的回到自己的列队之中。
“你这小子,何必咄咄逼人,不敬尊长?”
有人看不下去,又跳出来吸引了许重明的目光。
“尊长?”
“有功者当尊,德高者为长,那些信口雌黄血口喷人者,还要敬他?!”
“庶子!庶子!”那人被气的跺脚,但许重明言词锋利,不敢多留以丢脸面,干脆拂袖返回队列。
“好了,骠骑将军年轻气盛,又逢大难,即便君前失仪,我等也可容忍一二……只是再闹下去,咆哮朝堂之罪,是不可饶恕的!”
闹剧持续不久,在座上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中,一位大臣站了出来,神色冷漠的阻止了许重明继续开炮。
此人许重明也认得,正是晋王的外公,元后的父亲,担任了尚书令之职,桃李遍布,号为“天官”。
很大可能,就是他动用的势力,害死了燕邢。
可惜现在还不到收拾这老狗的时候。
许重明借驴下坡,闭口不谈,只站立在朝堂之上,与百官漠然相对。
“我听闻骠骑将军随父出征,最后却逃回金陵……此当是临阵脱逃吧?”
只是你让人一步,只会让蠢货得寸进尺。
在皇帝未开口,便流露出许多不满,许重明又难得安分时,某位大臣又跳出来挑衅。
许重明哼哼冷笑,“我在此前未有官职,即便随父出征,用的也不过侍从身份,无官无禄,谈何脱逃?”
“我一心报效家国,故而不求酬劳,可这位大人却口口声声污蔑于我,难道在你眼里,只有取得酬劳才可为之效力吗?家国天下于你而言,难不成只是交易之物?”
“好了,”老皇帝终于忍不下去,打破了这局面,“好了!”
他将闹红了脸的臣子轰下去,看向许重明的眼神也不大美妙。
“朝会之时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你们几个统统罚奉半年,以示惩戒!”
“臣等谢恩……”
跳出来几位大臣神色慌张的跪下领旨。
他们一向善于揣摩圣意,很大程度上,这次挑衅也有老皇帝的默许在其中。
可惜许重明并非如今朝堂上的纸糊宰相,不是能让他们靠着道德制高点和皇帝撑腰就可以随意拿捏的。
再者,许重明这么努力的显示自己“铮铮铁骨”,也是为了给朝堂上为数不多的能臣贤将刷刷印象分。
若是将来真取大周朝而代之,领导印象分不高的话,人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