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颔目沉声:“按理来说,凉城本是我东景领地,数月前的一战将其划归西风后,凉城百姓该是心生不满才是,毕竟于他人治下,难免会有不公之事。然如今的凉城,却是一片祥和,百姓安居乐业,甚至军民相亲,似是无事发生一般。”
“是吗?”月玦轻笑,案上桦烛点着月玦眉间斑驳,“二百多年前,凉城尚唤作月城,乃我东景龙兴之地。至于今时,凉城不归于东景,亦不归于西风,乃是我的足下之土。”
月玦声色不轻不重,然落入坐于对面的虞世南耳中,却是掀起心中惊涛骇浪。
他瞪睁着双目,不可置信的凝着身前慵慵靠在椅中的人,不知是那人眸中原本带的彩,还是案上长烛映的光,他于那双深不见底的目中,似见金光流转,甚是奇异。
见眼前人将浓郁探究之色锁在他面上,月玦轻笑正了正身,“你不觉得,数月前东景西风一战,打的太过莫名其妙吗?东景之败,亦太过不可思议吗?”
月玦兀然熄了案上桦烛,虞世南紧蹙眉峰的面隐于昏暗。
“那不过是我与司马赋及作的一场戏罢了。”
月玦清寒的音飘在冥夜里,欲显冷寂。
“只要我一日待在东景,无论是景宣帝月扶沧,还是摄政王月扶巘,各方势力矛头皆是指着我,龙阳这潭死水,又怎会掀起波澜?我不走,他们怎会内讧相斗?不内讧相斗,东景局势如何乱?不乱,又如何觅机直入,平乱定天?”
昏暗之中,虞世南似被定于椅上一般,周身惊骇地半分都动弹不得,只一双眼,决决盯在那袭依稀可辩的白衣上。
“那…那又与凉城有甚关系?”
良久,虞世南颤着音问出声。
“世南还不明白吗?”月玦似笑非笑,“想要平乱定天,焉能只靠一张嘴皮?无立足之地,无精壮兵马,又如何成事?
函谷一战,所谓的东景十万铁骑尽没谷中,不过是虚妄之言。如今这十万铁骑,正隐于凉城之中。西风皇帝不知晓实情,如今正替我养着这十万兵。
至于立足之地为何选在凉城,那便更是浅显易懂之理。凉城本就是我东景龙兴之地,以函谷为关,进可攻退可守,又远离龙阳与洛城,可谓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于此立足,向东可谋东景,向西——”
“向西如何?!”
月玦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传入虞世南耳中,他震骇之余,只觉胸中凌其万丈豪情。他知晓月玦的下文,然他却想听月玦亲口说出!
“向西——”夜色中,月玦敛眸轻摇首,声中带了一丝意味颇浓的笑,“却出了些许变数……”
他本无关于风月,可偏有惊鸿掠影,乱了他的一统春秋。
“变数?”虞世南沉疑,“是何等变数,可有化解之法?”
听身前人豪情中隐着一丝焦急,月玦浅声相慰:“世南,这番谋略在我心中已成多年,然却是久久不曾落到实处。且不闻,兴,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这等流血丧命的事,本不是我所愿谋。至于西风出的变数,不是不可解,而是我——”
不想解,不愿解。
虞世南静候着月玦出声,然良久,却不曾听到他的下文。
“时候不早了。”
月玦朝窗看了看天色,他已是出来一日之久,亦不知赋及此时可回去了否?
“你于洛城歇息一晚,便动身回东景罢。照顾好瑾儿便好,至于其他的,你就莫要多想了。”
尚未完全回神的虞世南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再定眸细看之时,已不见眼前月玦身影。
倒,还是那袭白衣,还是那个人呢……
虞世南失声轻笑,久久未动身。
那厢昭阳偏殿中,秦楼安看着手中一尾冰凉的钗,细思入定。明晃的凤烛如喜蜡般通红耀目,为秦楼安玉面又添一抹馥郁胭脂。
“公主,佑德公公来了。”
绿绾引着身后佑德到了秦楼安身前,礼罢,佑德自袖中掏出一卷白宣。
“公主,依着您的吩咐,老奴已将那四人未到娘娘宫中之前在何处当职的底细查清楚了,就记在这上面,公主请过目。”
“有劳佑德公公了。”秦楼安接过后浅笑回之一眼,“公公此番查寻这般事,未曾惹得他人起疑罢?”
“不会!”佑德摇摇手中避尘,“公主放心,老奴按照公主的吩咐,是亲自动手查的,未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于如此众多的卷宗中寻这四个人,佑德公公辛苦了。绿绾——”
绿绾闻言,会意颔首,行到桌案边将一锦盒递于佑德身前,“公主为谢公公对皇上皇后娘娘的贴心照顾,特将此三百年首乌赠与公公。”
“哎呦!”佑德喜笑颜开惊呼一声,“侍候皇上和娘娘本就是老奴的份内之事,哪里敢承公主如此重的厚礼啊!”
虽是如此说着,佑德还是将绿绾手中的锦盒接过,这亦是秦楼安预料之事。
佑德跟在父皇身边多年,不缺钱财等物。然人到了这个年纪,却最是惜命,首乌素有延年益寿之效,三百年的首乌,更是有价无市。
“公公劳苦功高,当受此礼,还望公公不要嫌弃才是。”
听闻秦楼安如此说,佑德当即也心安理得收下了。又表一番衷心后,便抱着锦盒乐呵呵出了偏殿。
秦楼安坐回案边,将手中白宣展开来。
“嗯?”
秦楼安阅后,未曾卸的却月眉颦起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