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瑜阁二层书斋,秦楼安坐于锦绣坐垫上,手中是一卷手笔绝妙的鹤鸣兰谷图。
然纵是再精妙的手笔,一连十几幅的欣赏下来,也难免乏味倦怠。何况这十几幅画中的内容大同小异,皆是白鹤。
秦楼安将手中画轴卷起,垒在身前紫檀小几已高高堆起的画轴堆上,抬手轻轻揉了揉眉骨。
“公主殿下……”一直立在一旁的小德子甚是局促的凑上前来,躬身站于小几前,“可要帮您将玦太子唤醒?”
“什么时辰了?”
秦楼安挑眉问道,声色中隐隐透着一丝不耐。
思及当初在公主府时,月玦在凤栖院中等她起身也是等了颇久,亦不好抱怨他什么。
日光将窗棂明纸照的如一块发光的宝玉,曦光渲泄于地,斋中鹤毯都似浮了一层乱玉碎金。
秦楼安心下狐疑,月玦怎的还在睡着?这可不像他素日日的作息之律。
自然,她是不会将曾派人暗中盯着月玦之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月玦本人。
小德子看了眼一旁玉漏,颇是小心翼翼地回着话:“回公主,已是巳时过半。”
巳时过半?秦楼安秀眉轻颦,原是她在此已等了一个时辰。
亏她今日陪同母后用膳之时,还说月玦行事知晓分寸,如今都已日上三竿他还不起身,莫不是还在装死不成?
小德子小心翼翼觑了眼坐于上首的秦楼安,见公主脸上神情一变再变,最后凝出三分不悦,不禁为月玦感到一丝不安。
“小德子。”秦楼安忍无可忍,倒不是她不可忍,只是恐误了母后的事,“你去看看玦太子可是出了什么事,这般时辰还未苏醒,可不像他。”
闻言,小德子应下,出了书斋。
昨晚月玦回来之时风尘仆仆,倦意满容,虽他不知道月玦是去作甚,但他隐隐觉得,应是与昨晚宫中之事有关。
“玦太子,原来您已经醒了。”
小德子一开寝卧黛门,见月玦恰将榻幔敛起,露了半个身。
“嗯。”月玦轻缓应了一句,声中带了一丝睡意。
小德子上前,还未靠近床榻,却见月玦凝眸看来,眼中残留的一缕朦胧散去,恢复往日清寒。
“暻姳公主在隔壁书斋?”
虽是一句问话,然月玦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张着口还未出声将此事回禀的小德子闻言,当即愣在原地。
月玦怎知晓暻姳公主在隔壁?
尚不待小德子从惊愕中回神,月玦起身下榻,将挂于花梨架上的衣衫取下裹于身上,触到脖颈上裹缠的博带时,骨节分明的指顿住。
“玦太子,暻姳公主确实在书斋中,算下来已等了您一个时辰了。”小德子跟于月玦身后,站至案前,须臾又小声问道:“不知玦太子是如何知晓公主来此的?”
“香。”月玦坐于镜前,将颈上博带解下,一道细红的痕勒在脖间,“你身上有依稀的姣梨香气,此香乃是昭阳殿中所有。”
月玦解释的甚是浅略,其实绞梨香并不一定是昭阳殿中,然除了昭阳殿中人,谁会稀罕来掩瑜阁看他这个东景质子?
就算是昭阳殿中人,无论是谁,身上难免都会沾有姣梨香,再染到伯玉身上,依稀的香气都是一样的。
只是昨夜里他应了皇后之事,此时昭阳殿中来人寻他,必是为了致人假死的药,这等事,皇后只可能差她前来。
如今昭阳殿中,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皇后还能信谁?
伯玉抬起袖子闻了闻,却是什么味道都没闻到。抬头看月玦,却见月玦将颈间衣襟一丝不苟的捋贴于颈上,如惧寒一般将白皙的颈遮的严严实实。
“便如此罢。”月玦站起身,低喃自语一句,“昨晚倒是未曾想到她会来…”
片刻之后,月玦起身出了寝卧去了书斋,方开门,一人便撞在他身上,一味比伯玉身上浓郁了三分的姣梨香,趁势钻入他鼻中。
“你……”秦楼安抬手触了触额,似雪如莲的冷香萦绕鼻尖,待看清身前人是谁,一声轻哼自鼻间喷出,“玦太子醒了?可当真好自在啊——”
听秦楼安冷语相讥,月玦知她应是未曾撞伤,亦未计较。
“昨日夜间睡得颇晚,甚是乏累,便贪眠了些许时候。公主此番前来寻玦,可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可惜娘娘甚感兴趣的假死之药,玦还未曾准备妥当。”
“你……”
“公主莫急。”
还不带秦楼安说什么,月玦踱步坐于锦垫上,铺纸执笔写着什么,须臾月玦起身,将手中素宣递于秦楼安眼前。
“要配制可令人昏迷假死的药,这些药材是必用的,然其中有几味颇是珍贵,还请公主亲去太医院一遭。”
秦楼安目中带疑,觑了月玦一眼,她怎觉得今日这月玦颇是奇怪?虽说不出哪里怪,但却给她一种他不怎么欢迎她来掩瑜阁的感觉,像是急着打发她走一般。
秦楼安接过月玦手中的纸张扫看一眼后塞回袖中,眉梢轻挑凝了眼月玦。未几,她的目光便像不受她控制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须臾又从脚到头看上去。
“你——”秦楼安轻轻抬手指着月玦颈,遮盖的可真严实,“你将衣领提的这么高作甚,看上去有些怪异。”
“被公主发现了啊……”月玦剑眉轻蹙,声中却带了丝惧怕之意,“只因昨晚公主欲强行褪玦的衣,昨夜梦里玦还梦到遭公主非礼。适才听小德子说公主来此,玦怕公主又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