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月玦,她是从外到内皆看不透彻,是真正的高深莫测。
濯濯春月柳,谡谡松下风。
一袭白衣,是风尘外物。
秦楼安一直想不通,月玦生而为储君,自幼颠簸跌宕于权势中心,后又羁于沉疴痼疾,如今病体缠绵朝不保夕,又是如何养得这一身清寒谪仙骨?
“公主你看——”
绿绾兀然叫了一声,秦楼安回神,却见原本站立不动的雪子耽上前靠近月玦一步。
秦楼安见此眉峰一跳,心下想道——莫不是君子急了亦动手,雪子耽要出手教训月玦?
想到此,秦楼安正了正脸色,端手向二人走去。在经过身前宫灯时,她微微侧目看了眼三个小宫女,却见三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月玦,面上一片红梅色。
待走近二人些许,她才看见二人一旁还站着一人。那人身形中等,其貌不扬,适才月玦二人将她目光尽数吸引去,还当真不曾注意到他。现下看他穿着打扮,倒像是宫中金吾卫。
“《灵枢》有言: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卒然逢疾风暴雨而不病者,盖无虚,故邪不能独伤人。此必因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其形。其言之意,乃人之所以患疾,除天候自然之变化,于个人体质亦有更深之联系。”
雪子耽之言清清楚楚传入耳中,秦楼安驻足立于二人数丈之外。
现下二人面容神色皆清晰于眼前,她能看到二人面上皆是一副云淡风轻之色,完全不是她适才所想那般瞪目红脸。
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争,动口不动手?
秦楼安相信他二人肯定能察觉到她已至身前,然二人谁都不曾理会她,像是在说让她莫要多管闲事,他俩要好好斗上一斗。
适才听雪子耽说及《灵枢》,想来二人是在切磋医术。正好她也想看看二人医术孰高孰低,现下有这等机会,她自然不会打扰。
至于他二人为何争斗起来,一会再问不迟。
“世人以木、火、土、金、水分化五型,各型又以角、徽、宫、商、羽分化五类,共二十五型。其中木型之人,比于上角似于苍帝,其人为苍色,颅小,长面大肩背直身小,手足矫健。此人便应此点,正为木型之人。”
雪子耽指了指一旁的金吾卫,看向月玦说道。
秦楼安听得清楚,侧眸看向一旁金吾卫,将适才雪子耽所说各特征与那人一一比较,果如他所言,头颅圆小,面如苍色。
“听国师大人之言,国师乃是以五行五音分化世人体质,此点亦为当世大多医者所认可。然玦却认为,世人以阴阳而分,区为太阴、为阴、太阳、少阳、阴阳平和之五类。其中少阴之人毛发疏稀,眉短而淡,色易枯悴,且站立行走之时有身肩前倾之态。此人,便是。”
少阴之人?
秦楼安心下狐疑,看向同样被月玦指着的侍卫,观其面容身形之特征,与月玦适才所说亦相吻合。
见那侍卫战战兢兢杵在那里任由月玦与雪子耽评说,秦楼安心下轻笑只为他叫声苦。也不知此人如何就成了二人一较高下的活靶子。
只是自她过来,那侍卫便一直咳嗽。听得出来他在极力隐忍,但咳嗽这种事,可由不得人。
对于月玦之言,雪子耽一笑置之,显然是不认可亦不接受月玦所说。也难怪,适才听月玦话中之意,他亦不认可雪子耽的看法。
“国师大人…月玦太子…不知属下这病…是因何而起啊?”
听那侍卫吞吞吐吐一句,秦楼安心头眉峰轻皱。
难道是月玦与雪子耽在给这侍卫看病,然却因意见不合在此争辩?
“木型之人耐春夏之温热,不耐秋冬之寒凉。如今正值深冬,易受外邪,易生疾患。且人五脏六腑皆以五行分,其中肺属金,五行之中克金者乃火。如今深冬天干物燥,火气旺盛,又加之近日你因追捕前朝余孽之事急火暗生。故才祸及肺部,干咳不断。”
雪子耽对那侍卫说完,看向月玦说道:“不知以玦太子的阴阳之论,此人之咳乃因何而起?”
闻言,秦楼安亦看向月玦,却见他朝她淡淡笑了笑。
“人如天地万物,法于阴阳二气。阴阳相衡,则疾患不生,阴阳失衡,则疴病遂起。五脏较之六腑而言,皆为阴。五脏之中又分阴阳,其中肺为阳中之阴。
正如国师所言,如今深冬干火气盛,此人又因捉拿之事急火腾生,二者皆为阳火。此人本就乃少阴之人,阳胜于阴,如今阳火又起烧进肺中,才致肺热干咳。”
听闻月玦之言,秦楼安已知晓他二人争辩之处在哪里。
就拿这侍卫的病来说,二人皆知此人是因肺中生了急火才致咳嗽不断。然对于他为何肺生急火,也便是他为何患疾,二人的看法却是不同。
雪子耽认为人法于五行,此侍卫之所以生病是因为体内火盛于金,五行不相衡。而月玦却认为人法于阴阳,生病是因体内阴阳失衡所致。
不过这在秦楼安看来,无论他二人所坚持的是法于五行,还是法于阴阳,二人所说皆是有理。既是各有各的道理,那也无需一定要分出个高下来。
殊途同归,二人所选择的虽然道路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那便是查找病因进而治愈疾患。
秦楼安看此二人,虽表面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