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突如其来如此露骨得说一句,秦楼安面颊一烫,心窝如被一泓温泉注满,温暖又餍足。
她是公主,以天下之富供养,世间奇珍异宝,只要她想要,就会有人不竭余力得满足她,她已经甚少因得到什么而感到快乐。
而他一句独属,却让她重新明白何为满足。
他说,他独属她一人。
反复品琢这句话,一字一字,共着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相貌,完完整整烙在心里。
此一刹,以前她所拥有的一切,似乎都褪去了颜色,变得黯淡无光,只有眼前这袭素淡的白衣鲜活明艳,是她命中最浓重的色彩。
她似乎理解了那些为了心爱美人而放弃江山天下的帝王,以前她只当那是愚人才能做出的蠢事。
可她现在就,像是个昏君,纵是江山如画,又怎抵过他一身风华。
“不过公主若是让我去为她医治一二,那走一遭亦无妨,然我只能尽人事。”
秦楼安回过神来,他放下腿开始弯身穿鞋,乌亮柔顺的墨发倾泻在耳畔,那几根刺目的雪白肆无忌惮的招摇出来,让她忍不住想给他拔掉。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她知道他这两日出现的易乏嗜睡等异样,以及现在突然冒出来的白发,皆是因为他体内的恨无绝。
仅仅拔掉这几根,犹如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治好他,还得釜底抽薪,拿到血灵芝。
他很快将鞋子穿好,站起来看着还坐在藤椅上的她,面容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甚至比以前更从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的身体,她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心境,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知道自己或许命不久矣的情况下,还对她淡淡笑着。
察觉到她看他的眼神中渲染着浓郁的哀戚,月玦知道她在想什么,上前一步捧了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过她脸上的湿润。
“盛者必衰,生者必亡,如月满则亏,皆乃天理循环不可更变,公主可看开些。”
他不安慰不说这句还好,听他如此说,她心里本就摇摇欲倒的城防瞬间崩塌,哀伤如潮倾泻而出将她淹没,却没有人可以将她救赎。
唯一可以救她的人,现在自身难保。
眼前人的面容逐渐模糊,意识崩溃中她似乎听到自己在哭,她已不知多久不曾哭出声了。哀伤的潮水将她渐渐沉溺,几近窒息之际她感觉到有人轻缓的将她拉入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
老天何其不公,她的独属还没有完全属于她,就要从她身边狠心将他带走。她张开双臂紧紧反抱着她,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眼泪无阻无拦,不受她控制得随着哀伤宣泄。如果不是与他相识,她都不知道自己亦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受不得世间的生死离别。
她到底也只是凡人一个,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脸紧贴着一片冰凉的湿润。缓缓睁开眼,太阳的余辉撒在已枯败不堪的芦苇丛中,随风摇曳的缝隙里,碎光熠熠。
眼前的枯杆败叶,似乎渐渐染上墨绿,开始有了生命的张力,如夏月里一样一片葱翠。
“一岁,一枯荣,来年春归之时,这些芦苇会重新冒出绿意,重新活过来。你也一样,待来年人间芳菲遍野,你定也如获新生。月满虽亏,可下一个轮回,月又可圆满,此亦天理循环。”
天道圆融故不可变,然人道正直,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
感受到怀中人冷静下来,声音虽带着一丝泣意,却已格外平稳从容。他看向她目光所及之处的芦苇,在风中凌乱倾歪,偏却韧不可折。
“公主顿悟了,褪尽青丝随我入佛门吧。”
适才还泣不成声的秦楼安,听他语气轻快的说道如此一句,顿时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抬起头去看他时,才发现自己已将他衣襟哭湿一片。
“我遁入佛门倒是无妨,只不过你若遁入佛门,可就一辈子不能娶妻,自然也就留不下子嗣。难不成,你要让扶天皇帝一脉断在你手里?”
“我想这个问题,关键还在于公主你。”
“我?”看着他笑眯起来的双眼,秦楼安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低头擦了把哭得通红的脸。
听她没走反驳也没有逃避,月玦眉梢眼角笑意更甚,“时辰不早了,且去看过柳惜颜,公主也好亲自下厨,我可已迫不及待要见识公主的手艺。”
竟然把她要亲自下厨的事忘了,秦楼安一时语塞,讷讷点了点头。她以前心血来潮纵是亲自做过饭,可那也是绿绾粉黛在一旁协助。
可现在见他满脸期待,她又不好扫他的兴。
罢了,吃不死人就行吧,况且府中还有其他做膳的小厮侍婢,总能帮她一二。想到这里,秦楼安重提信心,拉着他一同去了柳惜颜住处。
并肩而行眼角余光瞥看到他发中的几丝白时,刚放松些的心绪又沉了沉。
时不可待,就今晚吧。
谢府占地广阔,府院中庭池众多,谢荀日常所居的暖阁,便是凌空架在一池温泉上,阁底离水面一丈有余。此池四季常温与宫中扶渠池无异,然却比扶渠池大上两倍不止。
谢荀临窗而立,半池娇荷尽收眼底,时不时撒把鱼食抛进水中,引得各色锦鲤争相抢食。
身后传来几声轻缓的敲门声,谢荀未转身也未回头,轻声道了声请进,目光凝在池中一尾最是凶猛的金色锦鲤上,看的饶有兴致。
雕花隔门应声而开,云别岫进来,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