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得一声,代衡如闻雷霆,他震骇地瞪着眼盯着月玦。
慢慢地,他扭曲的面孔神情一变再变,似质疑,似沉思,似明悟,似讥讽,最后只剩自嘲与颓丧摆在臃肿的脸上:“原来是谢荀……竟然是谢荀……果然是谢荀啊……”
想通所有迷惑之处后,代衡混沌的头脑反而清明起来,沉默了良久,他抬起头看向月玦。
“昨夜我落到骋平军手里,我本以为自己已是必死无疑。可我今日一睁眼却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你月玦却站在我面前。本王想,你月玦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不会无聊到向我炫耀你是如何战胜我。说说吧,你单独与本王见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本王?”
“看来王爷现在才是真的清醒了。”
月玦微微笑了笑,代衡亦呵呵一笑。
“王爷,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还请王爷一定不要拒绝我才好。”
月玦说着,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书信,展开在代衡面前:“王爷,此事对你而言实在只是徒手之劳,还请王爷在此书信上写下您的尊姓大名,并将您的私印加盖其上。”
代衡将书信从头到尾看一遍,越看,他脸上的神情就越紧绷,看到最后空出来的落尾时,他突然仰天大笑:“月玦,本王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帮秦昊对付我。果然,你野心勃勃居心叵测,你是有私心的!不过可惜啊,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棋子,可我代衡偏偏不肯为你所用!”
“王爷,别这样,你好好想一想再说话。”
代衡愈加不屑地大笑:“月玦,成王败寇,我代衡沦落至此也无话可说!但纵然我落入你手,我也绝不会让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这么得意!要杀要刮尽管放马过来,想让我签字盖章,痴心妄想!”
代衡说着,往举在他面前的书信上狠狠啐了一口,将白纸黑字的书信弄脏毁掉。
他得逞后得意到几近癫狂,大笑着要看月玦气急败坏。却不想,那人只淡淡扫了眼手中污秽不堪的纸张,指尖轻轻一分,书信就毫不留恋地掉落地上。
“早就料到王爷不肯好好配合,所以我提前备下了好多份,王爷既然不想签那一封,那不妨来看看这些。”
月玦说着,就如卖货的货郎一般,又拿出几封书信供代衡挑选,好像直到让他找到自己满意的为止:“王爷,其实比起秦昊,我还是更加佩服你一些。你事先虽然怀疑长琴,然再没有找到确切证据之前,至少不会随意倒戈往自己人身上捅刀。且就算现在你败了,成为我的阶下囚,也没有自丧尊严低声下气地来求我,这让我很是佩服。所以我也不打算用什么手段折磨你侮辱你,不会逼你帮我这个忙,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算是交换如何?”
月玦凑近代衡,在他耳边低声说了简短一句。
代衡闻言,浑身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月玦:“你适才所言,可当真?”
“自然当真,我现在没有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开玩笑。何况我找你帮这个忙,也只是为了天衣无缝,是上上之策。你若执意不肯,回头我模仿你的笔迹自己写上就是,这虽是下策,却也并非不可行。而王爷你却没有其他的选择,你只能信我。”
代衡望着月玦深静的眼睛直视了良久,最后,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垮下来,脸上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释然笑意。
“解开绳索,我答应给你签,我的印信我也一直随身携带着,一并帮你盖。只是月玦,你要说到做到,不然,纵是我代衡化作厉鬼,也一样不会放过你!”
“王爷尽管放心,我月玦绝不失信。”
营帐中早已备好笔墨,代衡将月玦铺在桌上的几封书信,皆亲笔写下自己的名姓,又加盖印章。
做完这些后,他已有些疲倦地靠坐在椅上。
“月玦,我代衡虽然败了,可我代家却不见得败。只要我一死,我代家兵马便会立即拥立我的庶弟代彻为主,他手中可还有十五万兵马。时至现在他迟迟未曾率军前来救援,只怕已然乘虚直入杀到洛城去了。洛城,危矣!西风,危矣!”
月玦慢条斯理将所有书信收好,看了眼阖目低笑的代衡,他慢慢说道:“不管今后这天下到底谁主沉浮,都已然与王爷无关了。瑁王爷,可否还要再看小王爷一眼?”
听到代朝祁,代衡眼皮猛得颤抖了一下,再睁开时,那双浑浊的眼里竟有些湿润之感。
他很累地撑着扶手站起身,对着月玦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多谢。”
“多谢。”
对于月玦的多谢,代衡愣了愣,想明白过后他抬起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走吧。”说着,他有些踉跄地朝帐外走去,帐外并排站着两人,一身墨绿披风盔甲的梁伯玉,一身艳红色石榴裙的楚广平,二人穿着皆是十分显眼,代衡却犹若未见,只仰着脸面看着方升起不久的太阳。
“太子殿下~”
见月玦随后出来,已久不作女子装扮的楚广平,立时如一只花蝴蝶扑过去,她本欲攀上月玦的脖颈,还要献上他的香吻,却都被不着痕迹地避过,他恼得嘟着嘴直跺脚:“人家特意为你重新穿上这宝贝了许久的石榴裙,你却不解风情,一来就要看这个破老头儿,现在还拒绝我!”
“别闹。”
月玦看了捏着水袖一脸娇态的人,未作停留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