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安站在城楼上,眺望着朝东绵延的道路,月色下月玦的身影宛若雪白的浮冰,慢慢远去,最终隐没在她目光触及不到的黑暗里。
直到定危军彻底远离刀剑出鞘随时欲战的中禁军,秦楼安才将横在秦夜轩脖颈上的刀刃收回,一道细小的血线渗出几滴可怖的红色。
“事出紧急,别无他法,得罪了。”
秦楼安松开紧按在秦夜轩肩膀上的手,淡淡看了他紧绷僵硬的面容后转身就走。
今晚月玦能否安然离去,两军能否免于干戈,全系于她一身。或许她没有足够的魄力,在皇帝在场的情况下,令中禁军违背皇命放月玦与定危军离去,但时至今日,她却有足够的勇气挟持皇帝,逼秦夜轩下令中禁军按兵不动,让道放行。
秦楼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手里的兵器会对着自己的手足。
但凡秦夜轩不是秦夜轩,不是西风的皇帝,不是她的兄长,今晚她的刀刃,就会毫不犹豫划破他的咽喉。
杨暄跃下城楼时招摇的红衣,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唇角凄美的笑意,分明离返回她心心念念的东景只有一步之遥,最终却美梦破灭成灰……
所有的画面与令人绝望的遗憾在秦楼安脑海里盘桓不去时,她握刀的手几次都要控制不住地划下去。
她对秦夜轩的杀意,在那几瞬之间也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纯粹。
最终她还是没有下手。
秦夜轩的命,有朝一日月玦要亲手拿走。
她绝不会阻拦。
“秦楼安,你这是谋逆,是造反!”
从濒临死亡的边缘回过神来,秦夜轩紧绷的脸变得阴鸷扭曲,凶狠的目光紧盯着已走到城楼脚梯拐角处的人,恨不得用眼神将秦楼安撕个粉碎。
下一瞬,他充满暴怒的双眼快速地闪过一瞬的失神,对于他的控诉与恐吓,秦楼安迈下脚梯的身形停住,慢慢偏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浅笑。
尽管此时她一身男子装扮,未施脂粉未点绛唇,可月光下那胶白的面庞绽开的笑容是那么的冷艳,带着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惊心动魄的美。
秦夜轩愣了一下,再看时秦楼安已消失在城楼上,慢慢回想适才那个令他失神的笑容,他才察觉那美到不可方物的笑容下藏着冰雪一样的冷冽,洒脱无畏的张扬下是对他的轻视与不屑。
秦夜轩攥紧了双拳,脖颈上的伤口在汗水的浸润下变得火辣辣的疼,可此刻深浓的挫败感与被人蔑视的羞怒,已让他浑身火热连脖子里的疼痛都已淡化。胸口像积聚着一团越烧越旺的火,他极度渴望有一个缺口可以让他将这团火发泄出去,否则这把火就会将他自己焚为灰烬。
“皇上,您看现在……要追吗?”盛福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凑到秦夜轩身旁请示。
在看见那双喷火的眼慢悠悠扫过来时,他顿时意识到自己适才问了一个多么蠢的问题,来不及请罪他就狠狠挨了一脚,几个踉跄撞在城墙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现在月玦离开西风,摄政王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只要不再让他踏足西风境内,这就和杀了他没什么两样,摄政王一个人绝对成不了气候的!”
见秦夜轩如看砧板上的肉一样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过来像是下一瞬就要砍了他,盛福连连求饶企图熄灭皇帝的怒火保住自己一条命。
不得不说,他刚才急中生智的一番话好像确实起到了作用。
秦夜轩脚步顿住,片刻后浑身散发出的随时想杀人的戾气渐渐消散,一双眼变得清明了不少。
“你说的对,只要月玦与秦楼安分开,他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以月玦的身份,他回到东景自然会有人收拾他,朕又何必替别人处理麻烦。朕要铲除的,是朕的好皇妹,秦楼安。”
秦夜轩的语气阴沉不定,盛福扶着被踹的肚子连连点头迎合,生怕再说错什么招来杀身之祸。
听到秦夜轩再次开口,他又浑身绷紧:“传令中禁军,回城南武校场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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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福松了一口气:“遵命。”
下城楼时,正好与被人搀扶着爬上来的张襄碰上,盛福中规中矩地躬身向当朝丞相大人行礼,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二人的目光有刹那的交错。
“老臣见过皇上。”
张襄屈膝跪下:“老臣办事不力,未能剿灭定危军,也未能替皇上擒住逃窜的东景质子月玦,老臣有罪,还请皇上恕罪。”
“张丞相平身吧,此事不怪丞相,要怪就怪杨暄那个贱人走漏了消息。”突然想到杨暄虽无意中偷听到他与张襄的对话,可他还未出宫就已被金吾卫捉拿,那又是何人给月玦通风报信?
秦夜轩唇角微动,想起一直站在月玦身边的那袭紫衣。
原来是他。
雪子耽。
只因先前他的注意力一直聚集在秦楼安与月玦身上,竟一直忽略了雪子耽。
想到他西风堂堂的国师大人,拥有帝王之相的紫瞳者,竟吃里爬外与月玦朝里朝外相互勾结,秦夜轩心中妒意又起。
“皇上,老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皇上。”
张襄站起身又作揖,秦夜轩却沉着一张脸好像完全没听到,他眼神微闪又凑近半步:“皇上?”
秦夜轩轻啊一声回过神来。
“张丞相有话直言。”
虽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