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珩一直都知道,余欢不可能完完全全去恨赵北砚。上辈子,也许能有这么纯粹的恨意,可是这辈子的余欢,和赵北砚之间的纠葛,注定了她不能对他彻底去恨。
多可悲,过了整整一辈子,他们三个人的命运,还是这样诡异地纠缠在一起。
傅瑾珩的眸光晦暗得不像话,他低着头,就这么看着余欢,看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情绪。
余欢缓缓低垂眉眼,很久,她转身,看着赵北砚:“这就是你漂洋过海过来的原因,就是想要我的一个答案,是吗?”
赵北砚的笑容收敛,他握着轮椅扶手的手骨节泛白,手背的肤色像是失血的瓷器,上面青筋交错:“是,这就是原因。余欢,我曾经做错了一件事,可是我也想弥补,如果可以的话。”
“余欢,如果你能谅解我,我甚至愿意舍弃我的性命……欢欢,不是傅瑾珩深爱你,我同样深爱你。”
余欢想,倘若寻常的女子,听见这样一番告白剖析,至少会觉得感动。无关情爱,只是因为这份纯粹的爱。可是余欢没有,她并不觉得感动,甚至可以说,她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没有任何的苍白歉意,可以弥补她在濒死那一刻遭受的绝望。
余欢看着赵北砚,眼神平静。
赵北砚的心中,终于一点点有恨意滋生。
他真恨啊,明明已经卑微至此,可是她的余欢,无动于衷得叫人心生恨意。
这一天的异国他乡,春日迟迟,阳光微醺。三个气质出挑的男女,在空荡荡的警察局门口,对峙着。
一切的僵持,终于在赵北砚吐血的那一刻,被彻底打破。
是谁惊慌的喊声,又是谁低沉带着恸然的声音?
……
后来在医院,余欢坐在急救的门口,也没有想清楚这一切为什么会这么戏剧化。
赵北砚突然的咳血,让余欢的神经,彻底崩断了。
她喊他的名字,完全的下意识:“赵北砚!”
而那个人缓缓闭上眼,从轮椅上跌下来。
傅瑾珩没有来得及抓住余欢,他站在原地,清晰地感受到手心的温热一瞬间流逝。
余欢飞奔向赵北砚的时候,走得多决然。
他只能停留在原地,小声地说:“欢欢,回来。”声音轻到自己都听不清。
傅瑾珩明明知道,自己不该生气的。赵北砚和余欢之间的那些年,对于余欢而言弥足珍贵,哪怕这个人实际上是傅盛尧,余欢也不可能真的要他的性命。
她救他,合情合理。
可是心口的空落,叫他无法忽视。
他甚至想,不如把她关起来吧,这样,她就不会乱跑了。永远,都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
这个想法极端而危险,可是却好像一瞬间,在脑海中生了根。
后来,余欢扶着已经晕厥的赵北砚,对他说:“阿珩,打救护车。”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将两个人分开。
而此时,医院的急救室前,傅瑾珩看着身侧的余欢,只觉得眼前的场面极其荒诞。
他觉得胸口逼窒得厉害,几乎有些无力。
而余欢看着手术室的灯光,很久,她才从刚才的骤变中回过神,看着傅瑾珩。
她的眼神带这一点抱歉,还有诚恳:“等他手术结束了,我们就离开。阿珩我不能让他真的一个人在国外出事。”
傅瑾珩看着她,很久,他才缓缓道:“余欢,他要了你的命。”
余欢的眸光闪烁,亦是许久,她苦笑了一声:“是啊,可是她也给了我崭新的人生,傅瑾珩,我不可能原谅他,但是我不希望他出事。我只想要和他再无瓜葛,之后的人生,各自平安。”
傅瑾珩的眼眶,一点泛红。
他就这么看着余欢,从她微微拧起的眉心,到唇角的弧度。
她是认真的,傅瑾珩知道。
他妥协,让出了一步:“好,等到手术结束。”
余欢的眉眼松懈下来,她感激地朝着傅瑾珩笑了笑,之后看向了手术室。
主治大夫是一个华裔医生,手术结束,他从手术室出来,看见余欢,没有多想,便道:“你是里面的人的妻子?”
余欢尚未来得及反应,傅瑾珩的脸色瞬变,他看着医生,眸色凌厉:“你再说一次。”
医生不明所以,而余欢不得不打圆场:“我只是认识他的一个人,没有太深的关系。”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身边的人,才是我的丈夫。”
医生的脸色尴尬,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我先入为主了。我看他不远万里也要过来找你,还以为你们之间的关系匪浅。而且他的身体,明明不适合乘坐飞机。”
余欢的心有些下沉,她收敛了神色,问道:“他怎么了?”
医生的面容严肃:“他有心脏病,不算严重,但是长途的飞机,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
余欢松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所以他的身体没有大碍,是吗?”
医生点头:“他很快就会醒了,你要不要看看他。”
余欢下意识看向了身侧的傅瑾珩,男人的面容很精致,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惊心动魄的美好。
可是余欢看见了他眼底的不安。
她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们先离开。”
傅瑾珩的眉心,微微松懈。
而余欢牵起他的手,动作自然:“阿珩,我们走吧。”
傅瑾珩看着她,许久,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