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珩拨通了丁尧的电话。
“这么晚了,九爷您找我有什么事?”丁尧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没有睡醒的困倦,做他们这一行的,拿着不菲的报酬,自然也要接受晚上被随时叫起来,睡不了一个好觉的代价。
傅瑾珩修长的手指扣在手机的脊上,指尖弧光流泻。
他实在是生的好看,这般站着,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好之色。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开口的时候,语调却是冰冻三尺的冷:“余欢这些天的动向,每一个字,我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丁尧的睡意,消失得彻底。傅瑾珩这样的语气,他能听出事情的严重性。
“九爷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丁尧连忙开口,应了下来。
而傅瑾珩没有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阳台,任由风吹乱他的发。
没有人知道余欢不在的日子,他是怎么过的。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爱太偏执,成了执念,就会变成病。而一旦所爱之人不在身边,病情就会一点点加重,直至药石无医。
傅瑾珩一直都很清楚,余欢这个人对于他而言,是怎么样致命的存在。可是他却更清楚,倘若没有她,他的人生,会是这样的凌乱不堪。
他十七岁以后的每一步,每一次绸缪,每一次算计,都只是为了让她可以离自己更近一些。
傅瑾珩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执念,他想将她放在真空的房间里,除了自己,谁也见不到。似乎只有这样,他的那份不安定,才能平复。
而余欢的这次失踪,让他的这份执念在心头生了根,发了芽,他知道,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和傅瑾珩不同的是,余欢却是从来都没有这么安心过。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所有的往昔,对于傅瑾珩,简直没有一丝丝芥蒂。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个人竟然在她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出现在她的生命。在她彻彻底底忘记他的那些时光,孤注一掷地,奋力地走向自己。
余欢在梦里小声地对自己说:“余欢,你一定要对他很好很好。”
傅公馆。
已经是深夜了,周陵夜里浅眠,大概是有小麻雀撞到了他的窗棂上,他被响动惊醒,第一反应就是摸摸自己身边的位置。
被褥冰冷,没有温度。
仅剩的一点点睡意,彻底消失了。
周陵从床上起身,往外面走去。
傅公馆一向都是冷清的,现如今除了宁敏华和傅盛尧,没有旁人居住在这里。
他从楼上下去,很轻易地就在一处灯光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
朱七七在厨房里,正在清洗着一份蔬果。
周陵就这么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她。
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察觉自己。
周陵突然想起了晚间的时候,她从餐桌上起身,平静地对自己说:“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那个时候是怎么不想吃东西了?
大概是因为傅盛尧似笑非笑的一句:“周夫人以前是在海城生活的吗?海城有朱姓的人家吗?我似乎没有听说过。”
傅盛尧说这句话,自然不会纯粹只是问问,是试探的意思。
周陵想过朱七七不会平静对待,可是她的反应这么大,到底还是伤人了。
周陵微微蹙了眉头,似乎有尖锐的痛处从心口划过。
他幽蓝的眸子,此刻一片浓稠的颜色,深邃至极,看不出心中所想。
一片水声?中,他轻声开口:“不是不饿吗?小七,吃夜宵不是什么好习惯,对胃的负担太大了。”
朱七七洗水果的动作一顿,之后,她抬起头,朝着自己笑了笑,道:“那好,那我不吃了。”
她说着,没有再犹豫,将手中的水果重新放回了冰箱里。动作自然,没有一点停顿。
她太懂事,也太敏感。
周陵的心,更加沉重,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小七,你其实可以对我说,你饿了,所以你想吃夜宵,你不用这么懂事,不用什么都不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七七的眼眶,有点热。
她强忍着复杂的情绪,轻松自若:“我很好,真的。”
“如果很好,你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小七,为什么每一次只要是那个人的消息,都能让你触动,难道他就这么重要,这么不可替代吗?”
朱七七无法回答。
什么是重要,什么又是不可替代?
经历了生死,朱七七明白,除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爱人、成功、事业,这些都可以替代。
她自觉自己想的很透彻,可是在周陵的诘问下,还是无措。
那个叫夜墨沉的人,会变成她的心病吗——不能碰,不能问,在心头溃烂,会这样吗?
朱七七因自己的猜想,感到一阵胆寒。
而在她的分神的时候,周陵已经从她的身后抱住她。
他的怀抱温暖,叫人觉得安心。
“在外面等我,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他大概是不想再为难她,故作轻松地说:“小七,我没那么小气,我既然愿意留在海城,就证明,我愿意赌。”
……
余欢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盛。
她躺在床上,有那么一瞬间,差一点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
赵北砚给她的刺激太大,她偶尔回想起那段日子,还是会觉得揪心。
一个人究竟要多么偏执,才会去这样逼迫另一个人?
两辈子了,他还是在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