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绝望煎熬的时候,一个扎着头巾的人过来,对守卫的突力兵说了什么。
对方放他进来,那人将两床破被子递给钱明月。
钱明月问:“给我的吗?你是谁?”
那人不会说汉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片给钱明月。
钱明月用僵硬的手去摸,上面刻着汉字:可信。
钱明月起身,鞠躬表示感谢,那人摆手,走远了。
钱明月怕一闭眼就冻死过去,围着被子胡思乱想——
他是谁?服饰跟突力不同,应该不是突力人。
他为什么帮助自己?他带来的木牌是谁刻的?难道钱霑与他接触过?钱霑是怎么说服敌人帮助自己的?
那人回到自己破帐篷里,里面还有五六个人,期待地看着他,看到他空手而归,都欣喜地笑了。
几个人睡在干草上,盖上所有的衣服,陷入这漫长的寒夜。
这事儿要从今日钱明月随努尔丹离开的时候,钱霑和楚宁远他们都不在说起。
当时,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钱霑和楚宁远在军营中乱转,想搜集更多信息,创造对己方有利的条件。
他们遇到了一个头巾上画有火焰的男人,钱霑尝试用突力语跟他搭话:“大叔你的穿着跟别人很不一样。”
那人冷漠地瞧了他一眼,说:“我还有很多活。”他在清理马粪、牛粪,那是燃烧的材料。
钱霑伸手:“我来帮你干吧。”又说,“大叔,我们也不是突力人,我们是梁人,来自中原。”
那人将粪筐,给你。”
钱霑哪里干过捡牛粪这样的活,看着简单的动作就是不会。
楚宁远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我来吧,钱兄去跟大叔说话。”
那人说:“穿绫罗绸缎的中原人,果真是不会干活的。”
“我听说中原乡村遍地是粮食,城里处处是绸缎茶叶和瓷器,是人间最好的地方。可是,你们也打不过突力吗?”
钱霑说:“那大叔也听说过,中原最讲究仁和信。我们的君王仁爱百姓,又讲信用,才会被突力王扣下。”简单说了一下突力王背信弃义的事情。
那人气愤地说:“突力王从来都不讲信用,你们君王上了他的当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啊!好可恨,当初我也是那么不小心!我是火族族长,带着族人在戈壁、沙漠和草原间放牛放羊,过得也非常开心。”
“可是,突力王说要借我们的地方走路,我便借给了他,哪料他包抄了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人们。”
“残杀、疾病,一万多族人,现在只剩了三千人啊!也许过不多久,我们就要彻底灭亡了。”
那人呼天抢地,捶胸顿足。
楚宁远一边铲牛粪,一边问:“怎么了?”
钱霑简单复述了一遍,楚宁远说:“这样的事情,在大梁听起来觉得惊悚,其实在其他地方,时有发生。失去土地的人民,失去了生存的空间,灭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可以跟他说,大梁土地多,将来娘娘回国,让他们带着族人一起跟娘娘去大梁。三千多人而已,娘娘可以给他们土地,让他的族人过上安稳的日子。”
钱霑犹豫:“虽然只是三千人,但要从突力手里把人要过来,再安置在大梁,着实不易,还是与娘娘商议一下再做决定吧。”朝中徐后党人必然选用种种理由,反对。
然而,等他们回到大帐与钱明月商量的时候,钱明月已经被努尔丹带走了。
愣头青努尔丹是个将军,不是政客,不玩政治,一心要杀人的话,仅凭一句“不杀不打不捆绑不虐待”怎么护得住皇后娘娘。
钱霑连忙去找那火族族长,说:“我们娘娘素来知道突力王是不讲信用的,但是为了百姓的安危还是来了,因为对于娘娘来说,百姓的性命比自己的安危还重要。”
“你们有一个好族长。”火族族长能学会一些突力话已经不容易,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什么叫娘娘,大概就是中原人的女族长吧。
“在我们大梁的土地上,生活着许多不同的人,大家饮食、衣着、语言、生产的方式都不同,但是我们举国人都认为,‘既在吾土,既尊吾皇,便是同族’,大家和睦相处,没有残杀和敌视。”
火族族长问:“那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同族?”
“既然我们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既然我们遵从敬仰一个皇帝,我们就是同族,就亲如兄弟姐妹。”
“皇帝,不是族长吗?”
钱霑说:“不是,你可以理解成突力王,但我们皇帝管理着比突力王还要多的土地和人民,以及族群,拥有更多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更宽容更爱护百姓。”
“可是,我们,我们——”火族族长的心脏激烈地狂跳起来,“我们不是你们皇帝的子民,他会接待我们吗?”
钱霑说:“这个,我也不确定。”
火族族长内心刚刚燃起的希望的火焰瞬间被扑灭了,又听钱霑说:“但是,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帮助我们君王的妻子,等娘娘回国时,一定会带上你们的。”
火族族长说:“再厉害的勇士,鞋里都会进沙子,但勇士永远都是勇士,不会被沙子绊倒。好,我答应你,希望你们信守承诺。”
“大梁人素来信守承诺,知恩图报。”
这人被突力人骗得很惨,钱霑怕他“十年怕井绳”,不肯相帮,讲了“尾生抱柱”“退避三舍”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