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玠目光一沉,用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目光去看郑然然,郑然然也是一愣,江玠的眼神可真熟悉,似乎不久前还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见过来着?
郑然然只琢磨了这么一瞬,电光火石间的念头便闪现出来,她合掌一拍:“啊,是了!所以当日昭明观里的那些有毒的青紫木也是你们栽种的?”
她可还记得,若不是那些青紫木,江玠也不会被内力反噬,害的他们两个被困在昭明观里,这才遇上这桩命案。
那青紫木是当天早晨才种下的,既不是许春儿,那便是觉明了。
就在郑然然心里已经半是猜测半是推断的将觉明定了罪的时候,面前的两人却忽然摇了摇头,“什么青紫木?”
郑然然一呆,“就是昭明观里那些有毒的草木啊,难道不是你们栽种的?”
陈夫人闻言亦皱了皱眉,“我们甚至都没去过昭明观。”
?
“真不是?”
觉明又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和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郑然然的后脊再次涌生出一阵凉意来,这案子分明已经查清楚了,可为什么没有人承认青紫木的由来。
不是许春儿,不是陈夫人,也不是觉明和尚。
牵扯进这起错综复杂的案件里的,难不成还有第四个人?
少女的脸色顿时煞白了些,不由地抬头去看身边的江玠,见清冷的男子眉头亦微微皱着,显然是在思索这件事儿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而识人心者莫过江玠,他那深沉的眉宇久未舒展,郑然然便知道这又是个耐人寻味的谜题了。
青紫木的事情既然一时问不出来,江玠与郑然然也只好作罢,为今之计只有将觉明和尚带回府衙,交给陈观查问。
只是不知陈观身为一州知府,对于自己舅兄与夫人所犯下的罪行知道多少,当年有为何要隐瞒高家火灾的真相。
他们在下一刻得到了答案。
郑然然转身推开禅房的门,外头雨丝如线,有一人撑伞而立,油纸伞上绘几条青柳,语春寒之中诉出春意。
郑然然低了低身子去看伞下的面孔,“陈大人?”
陈观未着官袍,只一身素色长衫,更衬得那张稳重俊朗的脸英气万分,是清一色的水墨丹青容貌。
他倾了倾手里的油纸伞,半幅肩膀露在雨雾间,其人却浑然不觉,只唇角抿了抿,“下官来接夫人。”
他与江玠官阶差不多,只因江玠是京官,故而多受地方官的高看,但陈观在江玠面前自称“下官”,却还是第一回。
江玠侧了侧身子,未受他的礼,只眸光清冷万分,看向雨雾间的陈观,淡淡启声:“雨天寒凉,回去说吧。”
陈夫人与觉明同行,陈观就走在他们身后,夫妻二人之间说不清的心绪皆被郑然然与江玠看在了眼里。
郑然然暗暗戳了戳江玠,低声问:“大人,你素来最会洞察人心的,能不能看出来陈大人和夫人心里想的什么?”
江玠眸光一沉,真就去打量了他们夫妻二人一会儿,良久,一双平静似水的眸子含着笑意去看郑然然,“可是你自己说的,说我情商低,自然是看不懂这些的。”
郑然然又是一愣,她虽多次在心里想过江玠情商低这件事,可她说过吗?
哦,他这么会看人心思的一个人,自己说不说的都不要紧了。
江玠便这样将话题一带而过,再度看向陈观的时候眉宇间却是深深的愁苦神色,世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不知往后的日子里,陈酌的母亲还会日日吹嘘自己的堂侄儿得了个多么好的夫妻和睦的姻缘吗。
郑然然没有与江玠、陈观等人一起回府衙,只因那可怜兮兮的许春儿还在茶馆等自己,她从来不会参与案件的审理,只因觉得那很残忍,比将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在自己面前撕扯开还要残忍,索性去寻了许春儿。
她还要嘱咐嘱咐许春儿以后不能再冒充谁家的后人,尤其是不能仗着自己姓许就去冒充许华娥的后人,那样总归是会给自己招惹祸事的。
两个姑娘家要了两壶上好的信阳毛尖,在茶馆里悠悠哉喝了一个下午,天刚擦黑的时候,江玠便撑着油纸伞来了。
男子长衫如玉,带来一身水汽,他噙着笑意往郑然然身边懒懒一坐,“今夜寻家客栈,明日,咱们启程回汴京。”
他虽是笑着说的,但郑然然却还是从男子的语气里听出了苦涩。
“陈大人他……”
江玠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郑然然与许春儿这两壶茶喝了好些时候,江玠续到嘴边的时候已经能够感知到些许凉意,他却并没介怀,顺势喝了。
“陈大人辞官了。”
郑然然一怔,忽然想起下午在昭明寺见到陈观的时候那人一身扎眼的素色衣袍和对江玠自称的“下官”二字。
许春儿已经“嘶”了一声问出声来,“陈大人辞官了,那临安府的知府谁来做?”
她是百姓,百姓关心的便是这样的问题,生怕走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也生怕下一个来的是一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官。
“自然是朝廷会派新的官吏来任职。”江玠淡淡地答,心中亦隐隐生出不安,这临安是六朝古都,百年富庶,陈观凭着自己祖上的荫功和自己的官绩才坐上了这个位置,如今一朝更迭,朝廷又会有一番动荡了。
郑然然关心的却不是这件事。
“陈大人辞官了,那陈夫人呢,觉明和尚又如何,还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