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伸手按了按脑袋,今儿真是又饿又累、又惊心动魄又酒逢知己,她忍不住出声阻止刘荣进:“刘大人,你说你好歹也是汴京府的府司,咱动动脑子好好问案行不行。”
刘荣进明显被她这话一噎,面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待触及到林丙光青黑的脸色,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口不择言了,忙又讪讪岔开话题:
“沈婕妤啊,你乃是后宫之人,为何会怨恨林相与皇后呢?”
沈殿清冷冷哼了一声,对刘荣进这副小人作态很是嗤之以鼻,她清秀的眉头皱了皱,言语间生出几分狠辣:“刘大人好歹也是当官的,怎么对我父亲如何战死沙场都不知情?”
刘荣进一呆,兀自挥手,“沈婕妤这话说得,本官主管刑狱,怎么能知道战场上的事情。”
“果真是废物。”
她又这么低低骂了一句,语气依旧清冷,此时她名字里那个“殿”字便尽数显露出来,教人听了好似能看见大漠的风沙。
郑然然在后皱了皱眉。
今日这案子不同以往,不仅牵扯到宫闱秘事,似乎还牵扯到朝堂风云。
她不由地上前两步,看向沈殿清的时候依旧满目清明:“婕妤娘娘,你自认是你杀了皇后,却不知你为何要这么做?”
沈殿清微微侧身回眸,看向的郑然然的神情却柔和的多,她虽是后宫嫔妃,却不是不知朝堂风雨之人,去岁吏部员外郎郑原一家遭遇灭门惨案,听闻瑞王求情保下了郑原长女,看来便是此人。
沈殿清笑笑,同郑然然说起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郑姑娘也是个糊涂人,也不怪你们不知情,我父亲的事情被林丙光瞒的好好的,除了那些与他结党营私之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郑然然眉头一皱,众人也是一怔,他们身在朝堂之中,俱不理会边塞之事,竟不知这沈献的死与林丙光又有什么关系?
林丙光不言,沈殿清又用一双清冷非常的眸子去盯着他看,良久,圣上的声音再度传过来,语气听来有些许无奈:
“朕瞧着,徐爱卿似乎在场……”
只又有这么一句,就有个身着大红官袍的官员从人群里挤出来,对着圣上拜了拜,言语甚是恭敬。
“臣在。”
郑然然放眼去打量他,见这人一身红袍却遮不住周身的英豪气度,那双眉毛最有特点,眉长入鬓,说的便是他这般模样。
郑然然把自己脑子里收录的那些个文武百官的名录再度翻出来,而后默默点点了点头,这人江玠也同自己说过的。
徐景,兵部尚书。
西戎一族觊觎我朝山河,在辽西叫嚣已经有十数年,幸得老将军徐守义镇守辽西多年,这才护的大昭繁荣多年。那兵部尚书徐景,是徐老将军的亲侄子,也是因着这一层关系,徐景成了六部之中林相唯一一个不敢动的人。
——这是江玠当日的原话。
郑然然心中感叹不已,今儿来的文武百官多,她也能凭着经验认出几个,却不想遗漏了徐景这号人物,如今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中,此人可是个重要人物。
方才沈殿清说她自己的爹沈献是徐守义老将军麾下的左卫将军,那便与徐景和兵部多少有些关系了。
圣上道了声平身,眸光比之早些时候倒是多了抹愁色,然语调依旧淡淡地,问徐景:“先前左卫将军沈献离世,朕让你查过的,数日过去,有结果了吗?”
数日?
郑然然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她还以为沈献身故总得有个几年了,可听圣上的意思似乎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
徐景拱了拱手,“禀圣上,今日西戎人又猖獗了些,战火连绵,消息来往不易,数月前沈献将军的死查起来亦不容易,辗转多日,昨天上午才得了些许结果。”
虽说事情发展的让人看不懂,但郑然然这些压根儿不知情的人还是能够从圣上和徐景的对话里听出些意思来,似乎是沈献的死因有异。
据徐景所言,事关征战,圣上应该是把沈献的死交给了徐景去查,这事儿昨天上午才又结果,而昨天早晨林舒玉就死了,事有轻重缓急,就算是徐景有意想要与圣上禀明原委,林丙光却也没给他机会。
圣上微微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责备之意,只道:“接着说。”
徐景又言:“当日西戎人攻打我大昭城池,沈献将军奉令前去围堵,却在一处峡谷之中遭遇到了西戎人的伏击。”
他才说到这里,便有不知名的官员沉吟问出声:“兵者诡道也,这西戎人奸诈狡猾,半路设伏也是始料未及之事,沈献将军虽死的可惜,却也没什么疑点吧。”
不知怎的,忽传来一声冷笑,众人闻声去看,却见又是那广平府的校卿江玠,他眸光清冷,略过方才那说话的文官,“大人是文官,兵书不通也就罢了,怎的脑子也不灵光。”
众人又是一噎,怎么今儿开了眼了,见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少女,又见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婕妤,此时还有个不知死活的校卿。
江玠这话却有人应和,答他之人正是沈殿清,她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江玠与郑然然皆是广平府之人,心中好感顿时萌生了不少,“这位大人说的才是正理,但凡脑子灵光些的,就该知道行军打仗谨慎为先,我父亲去围堵西戎人的时候走的峡谷甚是隐蔽,怎么会反过来被西戎人设伏?”
这大有可能……是出了内鬼,将沈献的作战计划卖给了西戎